在京人对报纸的新鲜劲儿过去后,其销量立马跌进了冰窖,虽然上面的市井趣闻被许多人证明了真实性,但还是很难让这些市井小民从口袋里掏出铜子来,哪怕只是一个包子钱,或许……消息经济对于市井小民来说并不迫切,所以在头两天过后,报纸几乎就只有深闺里的怨妇女郎在订了,凄惨的模样,让之前眼红的书铺掌柜有了和小厮放炮的谈资。
“掌柜的你看,一品斋那报纸卖不出去了~~”
“我早说了,那些穷哈哈买书都舍不得,更别说这玩意儿了。”
不过事情并没有朝他们想象的方向发展,在一品斋的报纸刊出皇帝迁往郊外避暑的新闻后,这潭渐静的死水开始泛起了涟漪,之后,头条上陆续刊出京外鲜闻,近到畿内元符陈留等县,远到荆南漠北番闻,无一天重复,而背面连载的东游记情节也超出了公演三日的情节,要看后续的人又把目光放了回来,慢慢的,不知从哪天开始,京师里的民人对报纸再次产生了兴趣,随之的销量也日益走高,虽不及起初两天,但在一月过去后,也已到了一个令寻常书铺难以企及的数量。如今汴京大街小巷里的茶肆摊上,几乎都能见到几个低头看报的人,他们身份各异,有羁旅行商,有杂役脚夫,对于资讯极其迫切的他们确实需要这样一份实惠的信息。
东京城的早晨,就此多了些色彩。
而且由于是花了钱的。所以即便是原本并不感兴趣的内容也要仔仔细细的看完,像第二版上的名人逸闻,就是这么“被火起来”的,当然。故事本身轻松简短的特点也是其能形成品牌栏目的重要原因,每天上一人,从第一天的王安石到第二天的蔡确,再到韩缜,再到吕惠卿,无一不是士林中有大声望者,所以久而久之的一月下来,很多百姓都以揣测明日上报人物为趣,在茶摊上摆开俩碗,作为博戏的一种流行开。
“今天一定是曾相……”。“我觉得是章相。没道理跳过去的。”。“你要这么说,那温公、申公也得有上一笔,可怎么就无有提及。”
他们争执的时候。旁边已经拿着报纸将他们喊停,“都别争了,自己看看。”
“啊?蔡京?”
题名是蔡学士爱吃鹌鹑羹,不过等看完整则故事后,可不会有人纠结这鹌鹑羹,一些不明细里的人,怕心里都得念几句蔡学士的好。
原来上面说的是蔡府的庖师对老夫人说他发现老爷独爱鹌鹑羹,每次送去书房的鹌鹑羹都会被吃完,其余的却分毫未动,老夫人听着不信。所以第二天就把鹌鹑羹搁在离蔡京最远的那头,结果一餐饭下来,就蔡京手边那盘小青菜吃完了。
说的差不多就是这些,字里行间里没有什么刻意的溢美,但看在这些市井小民眼里,心里头就是觉得暖暖的,不过这对朝廷来说却不是那么欣赏了。
此时的尚书省议事小阁里,几个元祐系的官员已经围住了韩忠彦,经过一月的旁观,他们已嗅出了内中危机来。
“大人,这一品斋此举怕是大有深意在,想必您也看出来了,这一月来,上面所举者皆是新党奸邪,大有助长歪风之态,臣下建议立即查办一品斋,决不能容许这等升斗商户为祸朝纲。”
这说话的正是被重新扶正的工部侍郎郭知章,他义正言辞,语气铿锵,旁边陆佃、张商英几个也是附和了意见,眼下皇帝去了郊外山庄避暑,正是时局敏感的关头,哪容得半点差池,但他们这些手下人干着急着,案前的韩忠彦却不以为意。
“商户图利所为,尔等多心了,官家此去避暑回来即会全权起政,尔等需恪守职责,别到时受人口舌。”
“韩相!”
“好了,都出去吧,此事我自有主张。”
底下只得悻悻退去,不过韩忠彦也皱起了眉头,把笔搁了下来。
曾布,你又是玩的什么把戏……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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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庙堂之高者,为国事担忧即是本分,处江湖之远者,安分的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便是正经,所以对那些身陷瓦肆的姑娘来说,吕洞宾能否堪破千年情劫才是值得关心的事。
在矾楼里。
正对着窗儿读的萸卿回头问慎伊儿后续,她那时没看,所以现在也体会到了追连载的痛苦,而此时正作画的李师师却突然接到外头的信。
她展开了看毕,就让侍婢先去回了信。
“姐姐做什么去?”慎伊儿看着李师师整发着衣裙,见着是要接客的样子。
“有客。”
“今天有吗?谁啊。”可惜已经没了回答。
……
矾楼金碧大堂里,台上继续着靡靡之音,不过时而也有茶酒被撵上台去唱逍遥游,唱的不癫狂的话,还得被下面泼果子壳,也亏得这些纨绔能玩的如此起兴。陈迪看不下去了,不过偏转过头,身边那群议论国政的酸儒士子就更让他瞧不过眼,左右不是,呆着便觉得没滋味,不过转念想想家里的黄脸婆……
唉。
他虽是曾布女婿,但那可不是曾布欣赏他,而是那时遭贬的曾布为了拉拢时任州官的父亲才订了这亲,三年前成婚。如今曾布是执政高位了,但对他这女婿却看不大顺眼,再加上曾氏一族人丁兴旺,才俊辈出,所以他这外姓女婿就更显得可有可无了。不过更糟糕的还是他那妻子,完全把相爷千金的脾气带到了家里。骄横跋扈的,别说让他纳妾了,就是街上多看人家两眼,这回去就免不了一顿跪。
“我堂堂相府千金。放弃诸般荣华委身于你,可你居然还如此不知怜惜……”
一念及此,他头疼的按住了额头,旁边的家仆赶紧给他斟酒喝,少爷少爷的安慰。
“请问……是陈迪陈衙内吗?”
陈迪一抬头,娇娇弱弱的声音正是来自于矾楼的一女清倌,模样怪可人的,立马便是让这位颓然的公子哥整起了衣襟,精神抖擞,旁边的嫖客也都把目光看了过来。
“师师姐今晚酉时要在大梁驿府里召举雅会。所以让碧儿来邀请陈衙内。还望衙内能不吝赏光。”
“啊?师师姑娘?”
举座一片的哗然。能被李师师邀入私人宅院的,那可是入幕之宾才有的待遇。作为正主的陈迪当然是喜的没边,激动的怔了好一会儿的嘴巴。直到脑袋吹上了大梁驿的巷风才算合上。
“少爷,这……没事吧,夫人……”
“费什么话,你家少爷难不成连这点主意都拿不了?”
酉时的天色,为这条稀疏的旧巷镀了层萧条,使得檐瓦上的两只鸟雀飞去了别处纳凉,还有屋檐下的那两只大红灯笼,将门前这对主仆的身影拉长到阶下。
陈迪抬脚就跨了进去,威风凛凛的,奴仆将礼物夹咯吱窝里。左张右探的跟着进去,这几年主子处处受气,他这跟班又能好到哪儿去,现在就想着回去怎么给陈迪圆谎。
……
李师师的私人雅会设在后院的小竹楼里,里头茶具坐席都是竹木析成,摸上去光滑清凉,支起身后的窗扇,外面大浮大浮的竹林就能看见,显得很是清幽。
陈迪坐入席,有奴婢掌上油灯。
而旁开几处却早已坐上了人,他们个个玉革博带,金线攒边,随身奴仆也都趾高气扬的模样,显然是有些来头的纨绔子弟,看他们与李师师攀谈熟络的笑脸,可真是让人愠恼,不过这时李师师的目光却看向了他,面上有笑。
“师师还未曾与大家介绍了,这位乃是当朝曾相公之婿陈迪陈子杞衙内,陈衙内学采众长,文辞瑰丽,可是师师倾慕已久的大才子,今日能有幸邀至,甚是让师师倍感荣幸。”
她的一番好词下来,就是陈迪自个儿也有些飘飘然,之前还诧异李师师为何邀他,原来是看上了他的才气,想想……也是呢。
前排几个大腹便便的纨绔拿着酒尊晃晃悠悠的起来敬他,“失礼失礼,原来是曾相公的东床快婿啊,真是在下眼拙了,当罚一杯。”
别人给他脸,陈迪也不敢托大,起身回敬,这下便算是话匣子开了。
那肥胖的纨绔正是孙大肥是也,他穿着身上的袍子难受,便老想去抓,不过看到身边陈午的眼神后就强忍住了,拂了拂袖子继续。
“那不知陈衙内现身居何职,以前在下从未听过,难不成是孤陋寡闻了?”
被人一下戳中软肋,他都有些怀疑这胖子是不是故意针对他,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木着脸把话回了。
“才疏学浅,恬居诸曹执笔,见笑了。”
他说句见笑,没想到这一众席的人居然真的哈哈大笑起来。
“还以为曾相公之婿会有何等才学,没想到只是一小小的执笔吏,哈哈哈~~”
“看来是曾相公择婿不佳啊,不过即使如此,陈衙内该是能向岳丈公谋得个一官半职才是,怎得……啧啧,难不成曾相公认为陈衙内即便如此也是扶不起来吗?”
哈哈哈,底下又是哄堂大笑,有人还把李师师搭了进来。
“师师姑娘不是说陈衙内学富五车,博古通今么,怎得如今只做了个执笔吏,我看是姑娘所言不实,当罚一大杯。”
“对对,当罚当罚!”
底下附和的场面让陈迪更为吃窘,涨红了脸,可实在说不出反驳,结果还是李师师给他解了围。
“陈衙内可莫要往心里去,这几位皆是走南闯北的大商,说话虽不讲究,但并不无恶意,瞧瞧我……今儿可是差了妥当。这一杯,当是给衙内谢罪了。”她这一举杯,那些商贾子弟也立马起来了,纷纷说着歉。
“我一老粗。不懂说话,还望陈衙内勿要怪罪。”他一口闷了。
“只怪我当了家里,可是不应该。”后面也是一口干了。
见这些人致歉,陈迪那涨红到脖根的怒气总算是收了回去,他看向上席轻罗白裙的李师师,真是觉得比家中的黄脸婆美上万倍,心绪悸动下,赶忙让家仆将置备的一支青玉簪子送上,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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