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一份俩文。”
“拿好,小东西。”
小家伙拿了钱就撒腿跑了。好像有人要抢似得,看的围观的茶客哈哈大笑,同时也问向老摊主,“我说老康啊,都些什么东西,你看的懂不?”
这摊主或许还有些老花,眯近了眼睛瞅,皱着眉头半天,结果最后还是把报纸丢给那几个喝大碗茶的老粗了。
“还是你们看吧,这字小的还真不习惯。”
“是嘛。”
几个老粗立马收了架凳上的汗脚。你挤我挤的围着瞧。谁要是多度过去些页面。立马就引起其他人不爽。
“我说齐老五,你不识字你还要抢这么多?我说你巴巴的都看的啥子么?”
“谁……谁说不识字就不能看!”那人的黑脸涨的通红,但这理由显然无法立足。他羞恼之下,当即就是把身边经过的一报童捉到跟前,啪的一声在桌上排出两枚大钱。
“给我来一份!”,“哦…哦。”报童是被吓到了。
……
这些小小的不愉快并没有影响到报纸的销量,绝大多数人是因为上头载着东游记才掏了钱看的,就像那常年羁旅运货的糜记车夫来说,这俩天因为送鲜荔所以在京师多逗留了两天,所以正巧赶上了全城大唱逍遥游的火热东风上,走哪儿都是这曲,走哪儿都是这戏。他当然会被感染,就像现在走在这保康门街上,猛一下就吆喝起“好汉跟我走”,纵是路边听过的小贩都被他吓出一身汗来,所以就是看这曲子份上,他也得买上份报纸瞧瞧。
车轮子骨碌骨碌的转进麦秸巷,颠簸中的他一边拿着报,一边咬开壶塞灌酒吃,想着是要看后续剧情,可不想翻到背面……
东游记第一回。
噗!一口的酒水出来差点呛了喉,气得他将报纸团成了团,准备让它滚粗时却又迟疑了,想想,毕竟是花了俩糟钱的,就这么丢了未免有些可惜,所以又是摊平了看,看完东游记后才翻回到前面。
拗相公智斗厨师。
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雅士轶闻的板块,王安石是什么人物当然不用赘言,即便是他这粗犷的车夫也是知道的,正所谓八卦人人奇,见得这大人物不为人所知的故事,多少还是有兴趣看下去的。
这时他身后一同行赶车追上,模样甚轻,摘下小凉帽后的模样就更有些滑稽了,他见这老车夫拿着报看,就不由靠近了车轮子。
“老鳏叔,这报纸……好看不?”
这老车夫眼角瞥他一眼,却是将报纸执正些,“还行。”
“呃……可以给我看看不,我见路上有不少人在看,这……有这么好看嘛。”
“路边多的是卖的,自己买去。”,“哎哟,别介啊,不就是俩个铜子嘛,至于这样嘛老鳏叔。”
“对啊,不就是俩个铜子么,难道你连一个包子钱都掏不出来。”
话不投机半句多,这滑头勒停了马蹄,正巧巷子里有一报童喊着过来,他想都没想就把人捉了过来拿了份,而后撒鞭而去,把老车夫落在身后,不过那这老车夫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又把视线放回报纸上,慢悠悠的走。
关他什么事。
“咯咯咯~~”的一阵儿银铃儿笑飘过来,循声望去,是李府门前的俩丫鬟正掩帕偷笑,于此时间,马车上的蔡薇也已下了车,约束了下俩丫鬟后上前投了帖子。
“中大夫蔡卞长女蔡氏求见李家娘子,还请代为通传。”
“哦,请稍待。”家仆急急进去了。
……
……
由于这几天一品斋风头又盛,所以王素卿又是把她女儿看紧了,好在李清照没有去太学的打算,也就省了王素卿的一顿口舌,不过为了安抚女儿情绪,王素卿还是颇为贴心的亲自做了点心过来。
后苑,小竹亭子前的花圃,晨光渐热。弯腰修剪花枝的李清照额头已涔出了汗,身边的花细胭脂俩丫鬟给她打下手,偶尔也细碎几句外面的事。
“小娘子就不出去吗,这两天外面挺热闹的呢~~”胭脂给植株浇水。有些心不在焉,也确实……她很闲不住的。
李清照直起腰来擦了擦汗,这时苑门那有王素卿的声音传过来。
“安安啊,累不累啊,姨娘给你置备了些皂儿糕,快歇歇过来吃吧。”
花圃里的丫鬟们望过去时,王素卿已经在小竹亭子里了,她将茶点消暑凉饮都摆上,李清照随之进来坐王素卿身边,见这姨娘今日神色光彩。咬了口软糕笑道。
“何事让姨娘如此高兴?”
“还不是你爹。刚和晁补之几个回来。说是三省堂会上狠狠的挫了回曾布的气焰,那些熙宁条例统统被驳了回去,就是江淮的济灾银也被削了四成。气得曾布当场就摔了茶盅子,不过也只能干瞪眼。”
李清照淡眉微蹙,“官家还没起政?”
“没有,早朝都没开呢,听宫里说是太后驾薨对官家打击太大,即使过了守丧期但精神还没恢复过来,所以还得养段日子。”王素卿这时候起身,“好了,不跟你多说了,姨娘还得去前头忙活呢。”
李清照点点头。等王素卿走远了,那平静的脸上渐渐泛起了忧色,身边的胭脂虽不懂政事,但多少还是能意识到些的,她懵懵懂懂的问。
“小娘子,那苏进是站哪头的?”
她只是纯粹的为自家娘子担心,不过却遭了李清照一张冷脸。
“做你的事去。”
“哦。”
这时有府里的奴婢将蔡薇的拜帖转呈了上来,“小娘子,这是守门的家丁送进来的,说是蔡大夫家的女眷前来拜访。”
蔡卞女儿?
李清照蹙了蹙眉头,将拜帖接了过来看。
……
……
前堂主厅里,李格非晁补之几人已是有些弹冠相庆的味道了,虽说这么形容不大贴切,但就以目前个个红光满面的状态来说,似乎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也就年纪最长的吕希哲还能保持些冷静。
“你们也别高兴太早了,如今官家动向不明,我们若是太张扬只会适得其反。”
“荥阳先生就未免太谨慎了,宫里有眼线传出来了,官家这些天就在研读通鉴,诸事不理,看来是要有大动静了。”
他们围着圆桌坐下喝茶闲聊,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舒心了,像囊中一向羞涩的陈师道都极豪爽的买了份报纸回来尝新鲜,晁补之几个在那儿高谈阔论,他却自顾自的在那儿看报纸,累了吃口茶,好不悠闲。
晁补之看不过了,“我说履常,你可是太学博士,怎可与那些市井之徒一般看这等俚俗文章。”
“话可别这么说,你们看看这个。”他将报纸摊平在桌上,指着雅士逸闻板块让他们看,很快,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
“荆公有这等事?”
吕希哲年长些,倒是听说过,“第一则倒是无有听闻,但荆公待客一说确有听先父提及,当年先父与荆公常坐同席,荆公与吃食上确实节俭,少有剩食余下,我看上面所提胡饼一事应是属实。”
“哦?”
其余几个若有所思,但也没有异议,虽说王安石是新党领袖,但在士林中威望极高,即便是元祐系人对其也多有赞誉。
提到王安石,晁补之忽然想起来,“听闻那蔡卞前两天也回了京,尔等不觉得里面有些不对?”
李格非却是摆手,“蔡元度乃荆公之婿,学通古今,身清性洁,自与新党小人不同,官家如今初掌权柄,百废俱兴,自是需要真才高士辅佐大业,如今范右丞以老致仕,想来也唯有调回蔡元度复任执政,我等也莫要矫枉过正,不然与新党小人有何差异。”
对于此论,就是向来刻薄的陈师道也无异议,“蔡元度乃千载人物,自不用我等评论,我新奇的倒是那苏家小子整出这东西意欲何为?”他打量着这份报纸,总觉得这东西出来的时机有些不对,但又想不出的问题的根结,反倒是被晁补之笑了。
“商户逐利而已。还能如何,不过这东西卖价才俩个铜子儿,若是想要盈利,少说也得卖上个万把份。不过我想市井瓦子里也没有这么多识字的吧。”他哈哈的笑了,这时王素卿端了茶点进来。
“什么识字不识字的,老远就听到你们笑了~~”
“还不就这东西。”晁补之将报纸推给她,王素卿看他一眼,“告示?”晁补之不答,李格非几个也是光笑没应,王素卿碎念了几句神神秘秘后,倒也有板有眼的拿起来看,入眼的大片细密文字,让看惯经义的她还真有些不适应。不过正因为如此。所以那几个标题也就最先被她拣了出来。
婆媳意争俩相误。丈夫休书、妻子砒霜
……
原本晁补之几个还等着看王氏如何轻描淡写的将东西丢了,再说俚俗不堪,可结果是……他们茶水都喝到底了。王氏非但没把报纸甩了,还搬过来张圆凳坐下看,半晌,拿着报纸问他们。
“这事儿真的假的?那李氏后来到底死没死?三钱的砒霜可不是闹着玩的,她死了,那她婆婆醒了就更麻烦,以后娘俩坐一起吃饭,那铁匠心里没梗才怪,我看这家人算是完了,也是孩子倒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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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民间肯定是被报纸搅和乱了。或出于新鲜,或出于对一品斋的惯性信任,不少人还是掏了俩个子儿去买了,所以这第一天,不论是报亭还是流动报童,报纸卖的都非常紧俏,甚至是那些满脸横肉的膀爷都排了俩个铜子儿在报亭摊子上。
“给老子也来一份。”,“哦…哦,给、给。”
稍远些的几个太学生见了都是不屑的撇过头,实在是受不了这些五大三粗的家伙在那猪鼻子插大蒜,他们赶紧是离开,多看一眼都觉得难受。
不过这对陈守向来说是乐到骨子里了,原本瞅着那一车车出库的报纸那是一个忧,现在巴不得坊子加班加点,印它个百十来车。
“仲耕啊,我看明天加印一倍吧?”
一品斋里,柜台的那盏茶已经无法让陈老头安分坐下了,他站起来与苏进商量,只是在他看来铁定无疑的事情却还是碰了壁。
“明儿减半出印。”
“这是为什么?”就是店里帮忙的庄舟也是不可思议的把目光望过来,等着苏进给解释。
他们可以直观的看到踊路街头的报亭繁碌喧嚣,就连赤脚挑夫也都上前问了细里,还视如珍宝的将报纸折好塞进怀里,谁知道他买去干嘛,但能卖出去就成。
“卖不出去。”
苏进将出账本合上,这时陈午和申立吊儿郎当的唱着逍遥游进来。
“好汉跟我一起走~~”申立手里还耍着东华的宝剑,飒飒剑风扑面而来,到得苏进面前以一个稽首结束。
看样子进展顺利,苏进也就放下了账本,示意两人里屋说话。
“如何了?”
“嘿嘿。”申立对着空气戳上两剑后才回话,“我们办事苏大哥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他拍拍胸,“有银子敲门,啥事搞不定,现在就是陈祐甫他家的狗叫什么都一清二楚。”
“叫什么?”,“旺财。”
苏进就把目光投向了陈午,陈午自从在宫里御鞠队待过后,在做正事上确实比以往要靠谱的多,见了他点头,苏进才继续与那申猴子说话。
“那就说说吧。”
申立也收起了剑,详详细细的把这三天来打听到全部情况转述给苏进,苏进徐徐颔首,认真的听着,也偶尔插话。
“他是不是有个儿子叫陈迪?”
“你怎么知道?”申立继续说,“这也是个太子爷,虽说在太学挂了名,但成天就知道流连瓦子,由于不敢纳小妾,所以更是喜欢在青楼妓馆里潇洒,这两天就光和他那群狐朋狗友在矾楼泡着,啥正经事不干,你问他干嘛?”
苏进沉吟了会儿,而后将两人耳朵招过来密语了一番,申立听了面有难色。
“这……就怕赌坊狮子大开口啊。”,“钱不是问题,我只问你事情能不能给我办成了。”
“只要有钱,问题应该也不大,我……尽力试试吧,反正还有陈哥儿在前面顶着呢。”他还知道把陈午拉上,被陈午瞪了记白眼后笑嘻嘻的先回了。
苏进也正要出去打理明日的报纸,不过陈午却突然拉住他,脸色有些不对。
“跟你说点事儿。”
苏进瞥了眼他,“怎么了。”
“你不觉得这半年来你都没往陈留捎过信吗,听来贵说我阿姊和小耘儿日子不好过,每天还都要愁着吃喝,我说你怎么就一点想法也没?就算我阿姊是外人,但你自己亲娘病重了你怎么都不回趟看看,你知道现在乡里怎么说的你?”
这些话他早就想说了,以前以为这家伙稳定了就会将自己姊姊接过来,可谁知道这家伙的计划里根本就没有他姊的位置,这如何不让人气愤。不过……他的质问却没有的让面前这人产生一丝的愧疚,很平静的脸,甚至连诧异都没有。
“这件事我自有打算,你不要多问。”他顿了顿,很是严肃的看向陈午,“还有,从今日起,你不能再与陈留有任何来往,就是书信也不行,这事我会与陈叔说的,你若是真为你姊着想,就守好你的性子。”
“为什么?”
“以后会明白的。”
陈午见这块臭石头嘴里什么也撬不出来,也懒得多费口舌,直接撂挑子走了,倒是外头的陈守向还问着去哪儿。
书斋的四围天井里,此时只有苏进一人立着,旁边都是干涸的盆栽,泥土皲裂,头顶的日头直晒向人脸,仿佛不消片刻就能将人化掉,但就是如此,在他眼里,这片天空还是得被脚下这方小小的天井框住,并且将永远的定格下去。
他袖中的手,慢慢、慢慢地握成了拳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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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误修正,蔡京妻徐氏,资治通鉴续篇中有记载,是徐仲谋少卿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