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往下掉,坠进火炉里,成了灰烬。
她脸上平静的神色已经保持很久了,不知道会在何时是个头。
过去那些支离破碎的回忆不停的在脑海里闪回,犹记得一起荡秋千时总是喜欢拿脚蹭住地面,却硬是要让某人往外推,结果让某个胖胖的小子急红了脸,他却从来不会往地下瞧瞧是什么原因,蠢蠢的模样一直不止一次让她嘲笑了;犹记得那时候撒野的和好多隔壁的小孩去趟河摸鱼,她一个女孩子家都能下河了,可那小胖墩却一个人在岸上活泥巴。
“哥哥下来啊~~”
“我不会泳水。”蒙着头,也太老实了,不过还是被她冷不防的背后推进了河,结果还真不会泳水,吃撑了水后才被救了上来。
大伯是个文人,所以对哥哥管教很严,每天不是把哥哥箍在家里念书,就是放到店里看书,要是被发现溜出去贪玩的话,一顿手心是免不了的,不过像这回这么被打的两天下不了床,还是头一回见了,第二天她就哇的哭了。哭哭啼啼的说是自己的错,大娘把自己慰在怀里,倒是大伯有些奇怪的看了自己一眼。
“我倒是奇怪这孽子怎么打都不说。闷着个头,连谎都不知道撒,就这孬样,将来也肯定是个废物。”
那晚上开始哥哥就高烧了,不过她还不是很懂,只知道哥哥躺着不说话了。大娘在床榻上守了很久,喃喃着今后如何如何。都是些听不懂的话,不过自己并不在意,倒是裹进了哥哥的被褥。嚷嚷着说要和哥哥睡,爹爹来了也没办法,只好是无奈的托大娘照料。
“这孩子……”
“没事,小孩子就喜欢溺在一起。我还怪喜欢这丫头的。”
……
大人在那边说话。旁边是昏暗的油灯,自己把被子拉高,将大半个头都掩了下去,总觉得很喜欢这种闷闷的感觉,身边的哥哥闭着眼睡觉,不理自己,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思,就是想凑上去亲了一口哥哥的脸。而结果也确实是亲到了,好像有些沾沾自喜。心里想着哥哥应该就会很生气的醒来了,不过这时候耳边传来大娘和爹爹说话间的笑声,她肯定是在笑话自己,所以都不敢扭头去看,只是这脑袋却是越来越往枕头底下趟。
闷热的、黑漆漆的被窝里,捧了捧脸,都热了起来。
是不是也发烧了?
……
后来长大了几个月,就发现原来是自己吃了亏,所以他就很不客气的把哥哥拉到院子的角落里,插着小蛮腰,柳条儿还在自己眼前晃啊晃的,绿油油的。
“师师上次亲了哥哥,所以哥哥必须亲回来。”
现在想来简直太可笑了,但是那时在自己胡搅蛮缠的都快哭了的时候,哥哥只能顺了我的意,可不巧的是偏偏被爹爹看见了,他气的拿了把扫帚就出来赶人,自己赶紧推着哥哥走。
“哥哥快跑~~~”
不过爹爹追了两步就把扫帚丢掉了,“这臭小子,这事儿倒是学的挺快。”
这些事儿如今回想起来,都觉得是能让人会心一笑的事情。
她的手,从额头上滑下来,似乎依稀还能触摸到当年的痕迹,只是眼前那温吞着的火炉却让一切的片段……都变成了灰烬。
黑乎乎的,没有任何颜色的灰烬。
将火炉慢慢的合上。
将被褥慢慢的拢上身子,掩过眼睛、掩过头顶,连最后一撮青丝也都藏匿进去,外头什么都进不来,只能看见一个蜷缩着的轮廓。
还有,床头那个空落落的锦盒。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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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慢悠悠的过着,从初十、到十七,春季阴晴不定的天气也是从晴朗、变成了阴雨。
踊路街头上东往西来的车马凛凛而行,碾过泥潭,溅了行人一腿的脏污,于是就有了骂声,两边的摊头开始避让,或者看不下去出来拉架,不过更多的反倒是被对方喷一脸口水,骂着“你是哪个葱”之类的的话。
“哈哈哈~~”庄老头坐门口笑的欢实,下雨天的生意肯定是受影响,所以闲下来就搬了条长凳坐门前看风景,手上还端着一碟瓜子仁磕,磕的地上满是碎壳儿,有布鞋印了上去,发出的脆响打断了他,他扭头看。
“苏家少爷回来啦?”站起身来收拾。
“嗯。”
苏进收伞进来,抖了抖袖子上未渗进去的水渍,即便是下雨天,这向府也还是得照去不误,而且由于上回摆了那群小子一道,所以他们现在对自己的要求就更过分了,不仅延长了授课时间,而且还多了许多无理取闹的要求。
动不动就要讲笑段子,或者是唱个曲儿什么的,要不是看在那二夫人有时候也坐旁边看的缘故,真是想给他们脑袋上箍几个栗子。
……
“县令审问犯人什么年纪时,犯人对答了属猪,不料县令大怒:‘本县属猪,你也敢属猪?’那犯人赶忙说:‘老爷,小民实在是属猪,冬月二十日生。’县令这才知道犯人没有骂他,叹口气说:‘本县正月初八生。’犯人这回乖多了,大声答:‘这就对了,老爷是猪头,我是猪下水。’”
哈哈哈,底下一片的笑声,丫鬟就更不用说了,咯咯的说这苏先生当真风趣,就连甄氏也是拿着手绢掩着笑,苏某人皮笑肉难笑,他就觉得这些人的反应还真挺逗的。虽然每天这么过来有些无聊,但看自己也算是慢慢被向府接受,总归是不错的苗头,据甄氏所说,端午的时候她那夫君就回来了,而且向宗回也要从彰德军赶回来见见老太后,所以以目前来说,这都是值得隐忍的理由。
“苏家少爷这两天倒是回来的愈发晚了,可是王府要留餐哈。”
庄老头把东西瓜子壳收拾干净后,倒也是调侃了下苏进。苏进笑了笑,“回来的时候去书院转了圈。”前些天忙于蹴鞠场子的建造,书院倒是去的少了,不过想来问题也不大,炸药的研究基本上完全了,就等最后李霁从江浙运回来的硅藻土了,至于那十个摆弄活字的孩子就更不用担心了,即便自己不在,每天下午也都会很主动的坐在版韵轮前头,今天下午过去看了眼,技法已经愈发熟练了,就是字还的不全,想着在等上半年,应该差不多正式委派任务了。
除了这些外,这书铺的创作自然不会落下来,毕竟这是目前最为稳妥的收入,所以在写东京夜谭的时候就已经确定了下本书的格调,一步步的把一品斋的形象塑造立体了。
他正想着上楼换身衣服来着,可刚一转身,门口就传来的陈午李晏几人的嬉笑言谈声,今日下了雨,踢不了蹴鞠,所以这几人也不知去哪里潇洒去了,还带了些酒气,说着含糊不清的猜拳,身上都淋湿了也不知道。
“哎,这个……你的信。”李晏这小子拉住自己,从怀里摸了好久才把那什么信摸出来,“拿好……我阿姊的。”
苏进给了记栗子,“小小年纪就喝酒~~”他说着拆开信来,起首店家二字便已经让他脸上有笑了,上面娟雅的书体行文就像是少女淡淡的叙说,都是寻常琐碎的事情,大致就是已经到了江浙,并且安顿好了,吃的好、喝的好,不用担心,准备十六就去实地勘察地形。
他皱了皱眉眉头,晃着信笺问,“什么时候的信?”
李晏打了个饱嗝,“前两天吧。”
“为什么今天才给我?”
“嗝~~忘了。”
还好今天下雨,不然这信怕是得少女回来自己来送了。
几人稍稍谈了几句蹴鞠场的情况,在得知一切渐上轨道后,也算是放下心来,正当陈午几人挤着一把纸伞步履蹒跚的撞进雨帘里时,外头一辆马车正好挡在了他们面前,一个个鼻子撞车厢壁上,哎哟的叫起痛来。
车辕上有人打伞出来,一见陈午几个酒鬼跌倒在泥水里时,脸上是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我说你们几个又是怎么回事?”
陈午一抬头,晃了晃脑袋才看清楚,“你怎么来了?不是又要踢比赛吧?”
店门前的苏进望出去,见高俅从车辕上下来,将这几人一一扶了进来,动作还颇为殷勤,脸上的神色不由慢慢凝沉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