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迷信人很多,时代发展科技进步,也依然有人相信世界末日。何况是“古代”?后世所谓迷信这个时候是一种再正经不过国家行为,天旱了,皇帝带头祈雨。地震了,皇帝就可能要下罪己诏。天上出现了某种天文现象,就有人要倒霉了。
所以萧令先这个本该天不怕地不怕年轻人对于连丧二相才会觉得心中不安,也所以,听梁横说起这征兆来才会发问:“卿何出此言?”
梁横心说,我不是已经把道理都给你说明白了吗?还要怎么掰啊?这就是他笨蛋地方了,老狐狸这种情况下会先说半句,等人问了,再说下半句,跟说相声似。这个二货倒好,没等别人问,自己先把包袱全给抖了出去。
萧令先还那儿眼巴巴地等他回答呢,用文雅一点词来形容,就是“正用殷切目光看着梁横”。梁横嗓子眼儿发干,只好又干巴巴地把刚才话又给重复了一回:“上天示警,全如何解读啊,未必是嫌丞相多,只是嫌未得其人而已。”
这事儿跟解梦似,正说正有理、反说反有理,至于说得对不对,功夫全戏外。萧令先自己也不是麻衣神相第十八代传人,听梁横一说,也觉有理,不由自言自语道:“究竟何人合适呢?”
梁横心说,来了!
大家不要误会,梁横再二也不会这个时候自己zlngnet推荐自己,他个七品,离一品差得实太远,逆天也不是这等逆法。纵使他肯自荐,萧令先也不会同意,萧令先政治常识倒是越来越多了一些。梁横这是要zlngnet推荐人来,他荐人正是徐少君亲爹徐梁。
“婕妤之父侍郎徐梁,曾为先帝镇抚一方,后入中枢,才德兼具,可堪大任。”
萧令先本来都把徐梁这货忘得差不多了,虽然每天上朝都能看得到他,后宫里还时不时看到他闺女,可萧令先就是不太想用他。所谓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徐梁父子连郑靖业那样大恩人都要生出二心来,萧令先未免有些瞧他们不上,连带徐少君初都受了一些冷落。
后来,徐少君通过自身努力跟萧令先腻歪上了,却又因为徐少君原因,萧令先对徐梁一家子不太待见。先帝是安排了一步好棋,可萧令先这货他不会走。他总觉得,如果把徐梁给提拔了上来,徐梁再继续跟郑靖业越走越远,他看着心里难受。干脆就这么不冷不热地晾着算了。
徐少君呢,对家中很有意见。她其实就是想摆个小谱,让人家都服了她,她心里才舒坦了,然后她也不介意为自家人谋些福利——但是你们要记住,这是一直被你们错待了有出息我给了你们现生活。家里人没一个领情,徐少君一怒之下,也不理家里人了。
梁横却觉得徐少君这货傻到一定程度了,你特么有亲爹亲哥不用,摆个臭架子要做什么?再说了,徐少君有了儿子,徐梁是皇子外祖父,好好经营,他能不帮你吗?这个蠢女人自己把事情搞砸了。
不过不要紧,他大能人梁横来补救。梁横就不信了,把徐梁给拱到了宰相宝座上,还有个皇子外孙,闺女还是后宫里除皇后外品级高者,徐梁能不动心?徐少君不做,他梁横来做。届时,徐梁一起,郑党又面临着分裂,郑靖业时一切都好,郑靖业一旦故去,郑党就要分裂,分成几股势力很容易被人拉拢。
梁横自己现开始培养人手也太艰难了,肯巴结他都是低结官吏,梁横此人,与萧令先有着共同症状:浮躁,恨不得一口吃个胖子——这是搞政治人尤其忌讳。既然现培养来不及了,他就想抢人家养好孩子来把他当爹似给孝敬。郑靖业七十岁了吧?还能活几年?他死了,儿子无用,女婿是外人,郑党是要分裂。梁横堂堂一皇帝面前红人,稍用些手腕就能接手一大批。
梁横从现就想拆一拆郑党,真是高瞻远瞩!再者,徐少君与娘家有芥蒂,皇帝对徐梁不太满意,这对梁横也有好处啊,他这二位面前存感就不会被徐梁给降低了。先用徐梁来打开局面,后还是他梁横得益。同时,他已经下好了肢解世家绝户计,也不怕人渔翁得利。要做渔翁,也是他梁横来做。
很好算盘。
无奈萧令先还是不乐意:“徐梁”,说着这个名字就皱起了眉头,“恐不堪大任。”
梁横努力鼓起三寸不烂之舌,一力为徐梁游说:“他资历是真够了,朝中别人是不及。不用徐梁,难道要用沈晋?他沈家子弟,反对括隐叫得响了。”
萧令先犹豫了一下:“容我再想想。”
梁横还不肯放过他,继续道:“他总是皇子外祖父,与圣人是一条心,往后圣人有个什么事儿,他也能朝上为圣人声援一二,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呢?他与郑相公又有渊源,郑相公为公为私,都不会阻拦。”
萧令先有些心声,还是说:“容我再想想。”同样话说到第二遍,语气已与第一遍迥异了。
梁横心说,有门儿!乐呵呵地告辞了。对了,他还得跟徐梁那儿卖个好,是他向皇帝zlngnet推荐徐梁,国丈做了宰相之后可不要忘了我啊!
乐得跟个傻子似梁横完全没有想到,他一着妙棋被他认为是蠢女人徐少君给彻底破坏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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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横自以为得计,欢天喜地地告退,徒留下萧令先内心痛苦矛盾着:一旦用了徐梁,就是执行了先帝计划了,这个,略心虚啊!郑靖业多好人啊,自己政务上有不懂他给解说,自己有什么难题他给解决。难得还不揽权,一力要培养自己处理政务能力。人虽然略有一点保守,那也是老成持国不是?这样就拆他台,未免不厚道呀!
然而,自己是个皇帝啊,是要自立,是要掌握住朝廷。任用徐梁是先帝给安排一步棋,是老父一片苦心啊!用了徐梁,自己就对徐梁有了“知遇之恩”,有一个自己提携宰相,以后皇帝要朝上办什么事儿也会顺利得多。至少,徐梁应该不会像郑靖业那样对某些事情过于劝阻吧?不是说郑靖业劝阻不太好啦,可是,如果能够顺一点,难道不是很好吗?
摇摆来,摇摆去,萧令先心里天平终于失衡了:徐梁是不好,他儿子徐烈也是个小人不假,但是!他们只要能够会完成任务就行了,道德什么,有自己这个道德模范皇帝把关呢,不让他们有机会作恶!至于郑靖业,给他补偿就是了。
萧令先下定了决心,要承受着良心谴责去做一件于国有利事情。
压下不适感,动手却是先给郑靖业子孙们升官。郑靖业儿孙多,儿子们还能都照顾了一一给官,位置都还不低,孙子们就难以全部得荫了。萧令先很给力,先是郑德良这个看印变成了散骑常侍,接着,郑德芳补入了御林做了个八品小校,郑德仁做了皇帝亲卫。
郑靖业不得不暴跳如雷一下,不让郑德良看印了啊?!大家正策划着造反呢,就等有人挑头了,玉玺很重要啊!但是这确实是升职,面对各方道贺,郑靖业还要做出一副老神仙样子,仙风道骨地捋须回复:“托福。”心里已经嘀咕上了,这是萧令先警觉呢还是背后有人出主意了?又或者只是歪打正着?
猜测了一下,郑靖业就果断行动了,他想办法把郑安国幼子郑文奇给安排去给皇帝看大印。萧令先倒是比较痛地答应了,看管玺印看起来重要,但是并没有实权。安排就安排呗。郑靖业放下心来:看来问题不大。
郑靖业还有一愁:林季兴死了,林季兴儿子、现任京兆林清他得守三年孝,林季兴儿子们都得守孝!这不坑爹呢吗?京城这一亩三分地很重要,这块阵地不能丢。林清停职报告都打了,林蓉已经换上了丧服打包了老公和孩子回娘家奔丧了。
想来想去,郑靖业只好让他女婿、成国公吴承业嫡长子吴熙去做京兆。这小子虽然不如池脩之那样出挑,也算是一表人材,难得是很乖不惹事。当初先女婿时候已经过滤过一回吴家状况了,还算可靠。
萧令先对郑靖业正满怀着愧疚呢,不管郑靖业zlngnet推荐了谁,他都一概准了。觉得安抚得差不多了,萧令先便迫不及待地朝会上提出了:“如今事务繁剧,蒋进贤故去,朕深感不便,诸卿可有合适人选荐来?”
论起高深莫测,萧令先就是个浅底盘!这货语气里分明就透露着“我已经有人选了”信息。由于蒋进贤已经不了,叶广学算是世家里头儿了,虽然这个头子当得只是一个客观结果,而不是众人承认事实——可也比郑靖业好吧?虽然跟郑靖业勉强算是合作了,可是一掐了这么多年,而且还是被掐,大家心里都不怎么能hLD住啊!
叶广学上前一步,硬着头皮提出了一个人——李神策。“鸿胪寺卿李神策可当此任。如今朝廷正对狄用兵当口,李鸿胪对逆狄所知甚深,正当其用。”
李神仙真是时来运转,当年自己蹿到东宫面前装x卖聪明未果,风光战败而归。现自己没想出头,只想培养一个能够完成自己志向人来,特么反而被推向了前台——有没有这么坑爹啊?!
李神策虽然是世家里“入世流”代表,可是真心不想去调-教一个二货皇帝!萧令先这种人,李神策眼里是一点价值都没有顽固脑残份子,你教了他一加一等于二,他转过头还说等于三!红果果拉低人均智商不解释!当年对上萧令先他哥,也是因为那位太子虽然也算残了一点,好歹还可纠正范围之内,败了也是“非战之罪”。特么萧令先这货上了官场,那就是带着原罪等着下地狱主儿!
李神策不顾朝上站着自家人那充满期待眼神、那不由自主笑容,捧着个手笏,坚定地出列:“不可!宰相者,调和阴阳,当总领全局,岂能以一技之长而任之?”
这要不是朝会上,叶广学能卷起袖子来掐着李神策脖子边抽边骂:“特么现情况紧急,不是你傲娇时候!不就只夸了你对外工作熟练没夸你是个全才么?你就这了这个不肯当宰相?你就犯贱吧你!”
郑靖业明显地看到叶广学话音刚落时候萧令先脸色变得很不愉,等李神策谦辞,萧令先又一脸开心样。秦越如今站位很靠前,自然也看到了,心里那滋味啊,就甭提了。
卫王比较放松,他对这个侄子本就不抱什么期望。萧令先上位,对宗室好,对于卫王来说,这就足够了。卫王本身能力有限,性格也比较软糯,忧国忧民什么情结没那么深。他已是皇叔亲王、顾命大臣,再往上只有皇帝了,习惯使然,造反念头是不敢有,眼看着萧家江山也不像要垮掉样子,只管安心做他宗室长辈,继续养尊处优。
虽然知道这个皇帝侄子能力比先帝要差几个档次,卫王自己却是无力改变萧令先。除了宗室事情上露个脸、和个稀泥之外,他一般情况下都是当个壁花。当然,必要时候也给他皇帝侄子搭个梯子。
今天他就是扮演了一个搭梯子角色:“未知圣意如何?”
萧令先终于缓过颜色来,很开心地宣布了他认为合适人选:徐梁。
说话时候眼角还注意观察了一下郑靖业,郑靖业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徐梁就徐梁呗。徐梁也是块试金石啊!都说郑靖业儿子里没有杰出份子,脑子全长到小女儿身上了,那也是相对。至少人家前三个儿子勤勤恳恳,做刺史都是一把好手。会两个儿子小白一点,也不是会惹祸样子。徐梁儿子们呢?啧,不能比啊!徐梁出身还不太好,郑靖业起码是个良民,徐梁,说难听一点,是奴婢出身。徐少君宫里经常被嫉妒女人说是“贱仆之女”。
倒是郑党里有几个人不安地动了一下。
反对得激烈是叶广学,能政坛上混得下去,别不说,记性必须好,叶广学瞬间就翻出了了徐梁黑历史:“昔年徐梁任刺史,被参回京。先帝仁德,念其辛苦,方安置为侍郎,自此再无一步进益。如今圣人欲以之为相,实是不妥!不把原来事情弄清楚,未免显得圣人失察!”
自有摇旗呐喊给叶广学助阵,记性好一个甚至把徐梁刚出道时候黑历史都翻出来了。
郑靖业表现得很淡定,倒是为徐梁说了一句公道话:“虽说是被参,却没有定罪,作不得准。”
叶广学脖子一扬:“那就查!”
徐梁想生吃了萧令先!你这不是坑爹呢吗?徐梁把心一横,也如李神策一般出列,自陈才能有限不堪大任。这时候宰相不好当,内忧外患,徐梁以前没做过宰相,而且对军事相当不熟悉。到时候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负不起这个责任,全家都要跟着倒霉。
萧令先有些着急,也比较满意徐梁谦虚:“无妨,朕自知之。”
徐梁担心地看了一眼郑靖业,那边叶广学不干了。后也没吵出个结果来。
郑靖业从容不迫地把这条提议给压了回去:“圣人,眼下正事要紧,狄部又有集结迹象。”萧令先非常关心这个话题,暂且把补充一个宰相事情放到了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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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了朝,萧令先把郑靖业给留下来做思想工作,他还挺不好意思地:“如今国家多事,多个人多份力也是好。”
郑靖业正色道:“确是这个道理,只是这事不该事先不与宰相商议就贸然提出来,这样一提,一有反对人,容易引起不安。徐梁就是做了宰相,威信也要受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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