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柔与坚韧。她知道做为天涧行的秋痕掌剑者,她必须一剑削掉那颗美丽的头颅,只是她下不去手,如梦身上有她追求的静谧,那种抵达心腑的静谧。
苏月从来都知道自己是个噬血的狂徒,她的人生永远与杀戮在一起,这样的人生麻木恶心,她需要有一处安静的栖息之地让那颗冷漠的心睡一会。如梦,就是这处栖息之所。
如梦的背叛不会激怒她,只有如梦的死才会令她杀意横生。信鸽来报:西域。苏月嘴角勾起一道邪肆的笑:“西域便是安全之所了么?”秋痕在手,冷煞青阎何时让该死之人逃过三更!
天涯追杀令,不死不休。
一旦下达天涧行的天涯追杀令,无论天涯海角,遁天入地,都休想逃脱。苏月,便下了这道天令。
在一间小酒馆的外摊座上,她找到了那个人,那个让如梦倾一生的男人:湘南玉面书生甄怀安。
那道人影跌跌撞撞,扶着破旧的桌角,一手举坛灌几口酒。苏月望着这一身褴褛的男人,状似乞丐一般颓废,眼底立刻染起浓烈的杀意: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置如梦于死地!她瞪着甄怀安,右手缓缓拔出秋痕,冷冽的寒气立刻吓跑了周围的酒徒。
甄怀安望着那道清白的剑光从剑鞘中一寸一寸拉长,酒醉的脸上一愣,继而拔腿便跑。
望着仓皇而逃的男子,苏月脸上一阵嘲讽之笑:试问这天下还有几人可以逃过她冷煞青阎的追杀!
她并不急于下杀手,而是扣着秋痕剑柄一步一步尾随其后,她要像猫捉老鼠一样把玩,她要他的恐惧一点一点扩大,一点一点折磨他。
遍野的紫花苜蓿,瓣瓣如泪。
苏月提剑追进一间小屋,一间盖在紫花苜蓿中央的小屋,踢门而入,只见甄怀安瘫坐在木椅上,房间里铺满紫色花絮,或新鲜如泪,或枯萎飘零。
望着指剑相向的冷煞青阎,那张沉醉的脸上泛起一抹解脱的笑容:“我等你很久了。”喉咙里发出几声爽朗的笑声,双手没在袖口一摊,似是邀请。
他闭上眼睛等终结的时刻,等了许久却听到一句怒问:“你可以带她走,却……为何要杀了她?”
甄怀安突然仰头大笑,笑得眼泪直流。苏月看着疯狂中的男子,又是跺脚又是拍腿,一头逢乱的头发乱坠,不禁蹙眉,这哪是江湖上传言的英俊少年,这哪是曾经潇洒风流的玉面书生。
许久甄怀安抬头,豁地起身竖指指着苏月叫:“杀她的,是你,是你冷煞青阎苏月!”
原来,她爱她!
如梦爱着苏月!
这样畸形的爱情像毒药一样噬着如梦的心脏,她卑微地隐藏,躲在黑暗的地方偷偷思念,偷偷描摹她的一眉一发,那样疯狂却又深沉的爱意在无人的夜间细细咀嚼。她想,这样不容于世俗的爱恋就让自己咽下吧,只要能好好地待在她的身旁便已心满意足。
如梦细细地揣着她的无助的爱恋,细细地站在一边噙笑,无怨无悔。直到,连碏闯进来的那个夜晚,直到,她看到苏月对着连碏璀璨一笑。
她害怕了,她仿佛看到苏月离她越来越远,慢慢被那个酒鬼连碏全部拥有。她嫉妒!嫉妒的魔鬼疯长!她不想失去她在苏月心中的地位,于是,她选择了背叛,选择以死来成全她在苏月心中不灭的地位!
甄怀安仰头靠在座椅上,屋内,只剩下他一人。许久,他喃喃道:“如果我不是武林中人就不会为了对抗天涧行而走进春风阁,如果不走近春风阁我就不会遇到你,如果没有遇到你,我就不会在看你第一眼后把你埋在心底,那样,我还是我,还是那个风流浪子、玉面书生甄怀安……下辈子,可不可以只爱我一人?”
遍野的紫花苜蓿,瓣瓣如泪。
一片紫色花海,一身素衣提剑秋痕静静驻立,对面站着一位一身青衣长衫,双眼如星辰般的男子,那双眼清澈得仿佛可以穿透心脏。
四目相凝,两两相望。
谁都不曾踏出一步,风袭着紫色花絮漫在二人的天空。青丝纷扬,衣襟撩卷翻飞。苏月驻足,因为她不确定心底的情愫,连碏不动,因为他不敢上前拉起她的手说“执子之手”。
火势迅起!连碏捉起她的肩膀便往高处飞离!
他忘了她是江湖中的魔女冷煞青阎,她忘了自己是一等一的杀手!他护她在怀,她望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那双亮若夜辰的眼。穿过紫色花絮的天空,落在高坡上。
一声凄厉的笑截断了他们的目光,坡下大火飞烟,火焰从茅屋蔓延,吞噬漫野的紫花苜蓿,花海瞬间变作火海。烈焰灼灼如日,焚飞的灰烬漫在天空,似是呜咽,又似是宣誓自由的追逐。
一炬化作灰烬,一切成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