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上一打抱抬腿就要离开。几名官差挡住了路口:“衙门办事,公子最好放聪明点。”
苏月抬头淡漠淡漠一扫,眼底甚为不耐烦,冷冽的杀气将挡在面前的两名官差唬得一愣,踉跄退开几步。忽儿忆起师父许天扬曾经叮嘱过,不到万不得已,切不可与官府做对,于是垂下眼帘敛住杀气,淡然地问:“不知官爷,想怎么样?”
捕头见她折服,复又踏前一步放肆起来,笑道:“倒也不怎么样,正所谓拿人钱财,与人方便!”
“……没带!”苏月咬咬牙,发现自己出门太急,竟忘了拿银两。
“那就抱歉了。”捕头一挥手,吩咐其他的官差过来把如梦的尸体扛回去,却见苏月一抬手,将剑横在中间,众人以为她要动手忙慌乱的一退,问:“你、你待做什么!”
苏月冷冷作声:“剑,做抵押,我拿钱来赎。”运劲一推,剑鞘入地半截,右手旋掌一翻,剑身出鞘。苏月握秋痕在手,横剑在胸,凛凛地看着手中冷嗖嗖的剑刃,眼光扫了一遍又一遍,终是凝住额眉剑柄一转,顺手一推力,剑身“倏”插入楼宇之梁。
官差抬头看着那楼宇之梁的剑身来回颤动,发出一种独特的嘤嘤声响,片刻才恢复安静,待回神却见苏月头也不回地抱着如梦的尸体跨步离开春风阁大门。
她找了一处静谧的地方把如梦安葬,刻碑时突然发现,跟如梦交心如此甚久,竟不知她真正的名字叫什么。吐一口气,脸上惨淡一笑,铁锥在她的手里顿了顿,终于落下“如梦”二字。
夜幕之下,天地安静,也不知是为这逝去的人悼念还是祭奠,仿佛连虫鸣都湮没,为她哀戚。
阵风袭来,冷不妨打了个冷战,她有点惊讶自己居然在这个坟头静坐了几个时辰,叹一声息对着如梦的墓道:“也许,只有你,让我想留下。”欲待起身离开,却发现双腿因久座而麻木得不能动弹,刚立起的身体立刻又重重地跌坐回草地上,脱口叫了声“哎哟”!
“你也知道疼啊。”连碏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正立在三尺开外的石岩上,一脸幸灾乐祸的贼笑,眼珠子溜溜地瞅着一屁股跌倒地面的苏月,“当日,从那么高的楼上摔我下来……哼哼,也该有你这么一着了。”身子一旋轻巧地跳下石岩,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愈走愈近。
苏月偏过头不吱声,双手将腿搬直,捏拳捶敲,好一会儿才问:“你来做什么?”
“喏,物归原主!”苏月闻声抬头望去,却见连碏手里正握着自己的秋痕剑。见他顺手丢过来,劲道拿捏的刚刚好。苏月扬手一抬,稳稳接在掌中,挑眉哂笑:“你夜盗……哈哈,堂堂净远居圣女的儿子,居然夜盗!”
连碏打小在天涧行长大,一身的任逍遥,倒也不在意她的说辞,反倒撩起衣衫靠着苏月的背坐下。
苏月一怔,明显坐直了身体:虽然他们从小一个被窝里长大,但现在毕竟已长成十八少女,尽管不似大家闺秀、名门深闺的娇弱女子那样“男女授受不亲”,却也知男女有别。思及此,她脸上忽儿泛起一阵热潮。她将头微微垂下,用月光掩饰自己的红晕,心底暗暗想:幸亏是晚上,不然被他瞧见,肯定又是另一番嘲笑。
连碏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偏过头:“放心啦,你没有食言,我留了一包银子在春风阁呢,没准现在,那些官差正偷着乐呢。”
彼时,连碏赶到春风阁的时候,恰瞧见几个官兵正合力拔地上入了半截的秋痕剑身,奈何剑身动也不动,反倒将他们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不禁心底哑笑,从怀中掏了包银两往地上一丢,顺手将剑身拔出,嘴里笑着嘟嚷:“武功大有长进呢。”右手掌心摊开,运上劲道一吸,秋痕剑便从高高的楼宇梁上飞入他的手中。
苏月淡淡地回了一声:“谢了。”左手将秋痕插在地上,月泽下,剑身竟发出一丝丝凉意。
“哟,难得对我客气。”连碏珍惜似地捂住胸口,忽儿挨近她的耳畔笑:“其实,那包银两不过从哪来回哪去而已。”
苏月一听,忍不住笑出声。连碏看着墓碑,语气似是可惜,叹口气道:“如梦,倒也是个难得的好姑娘,唉……”
两人抬头望着苍辽的天穹,那里月明,星稀。似乎十几年前,他们也曾在这样的月色下嬉戏,耍闹。沉默中,苏月从腰间拿起洞萧,放到唇边轻轻吹起,一曲绝响《广陵散》在这个安静空灵的幽谷散开,逐渐传至深云深处。连碏此刻亦掏出洞萧,放到唇边轻轻吹起,与音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