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梦之惑

三年来，她一直在做这个梦魇，最近越发添得频繁。思及此，美景当前也顾不得欣赏，额眉紧拧，半晌沉思。

    “啊，行主，梁鉴司飞鸽来信说，他已追踪到邪宗的下落，不出三日，定将邪宗带回行宫。”方秋蓉望着桌上的飞鸽信报，这才记起自己所为何来，于是立身在后，细细禀述。

    绯衣姑娘：现任天涧行行主殷心雨。

    天涧行：魔道之首，因行门中人各各行事诡异，心性又极其狠辣残忍，故尔江湖正道不嗤入口，更以诛灭天涧行视为侠之使命！只是天涧行高手如云，尤以轻功卓著，无他派可及，更有秋痕秋水这两柄上古双剑，威煞江湖正邪两道。

    另，八年前，上任天涧行行主邪魔许天扬战败天下排名第三的“武林第一游侠”梁爽，从此，梁爽被纳为天涧行大鉴司，邪恶势力如虎添翼。何况，许天扬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武学奇材，自创点指魔功，武林同道竟无人可与之匹敌，凡中魔功者无药可解，惟有一死。

    那段时间，天涧行肆意杀人灭庄，挑衅各大正道帮派，企图雄霸江湖的诡意早已惹得以少林和净远居为首的正道人士，再一次齐结正义之师，商讨共巢邪恶之义举。

    正邪一战，血染风霜，奈何天涧行如日中天，正道之士惨淡败下阵来，在这岌岌可危之际，传说中的正义之光殁老儿及时出现，扭转乾坤！

    殁老儿：正道使者，被尊崇为“正义之光”。

    传说可追溯到上古冰河时期，其人如神，不死不灭，长生不老，为守护殁剑而尊称为殁老儿。无人知晓他到底多少岁，因为世人从出生到死去，只有殁老儿还存在，也只有殁老儿还是人们口中所传颂的神话，并且，每每在江湖正道最危极时刻出现，挫败邪魔妖道，扭转局面！

    不论几百年、几千年还是千万年的时光，殁老儿是武林同道的希望，却也是邪魔永远的恐惧！只是，殁老儿几乎百年难得一见，通常是殁老儿挑中一名使者，将武功传授予他，再将殁剑交付于使者，派遣其奔赴武林，力挽狂澜！

    江湖人尊称这位派遣的使者为：殁剑！

    八年前，那场震撼武林的巅峰之战，那场旷古绝伦的对决，选择地点：最陡最高之界——绝神巅！对决人：殁老儿——天涧行行主许天扬！

    那场战役无人可观，亦无人敢观，剑气所到之处，寸草不生！结局不言而喻，殁老儿是神话，是永恒的胜利，这是不老的传奇！所以，那一次巅峰对决也不例外，哪怕是江湖排名第一的邪魔许天扬！

    人，挑战神，惟有失败！

    狂傲，挑战神话，惟有被神话战败！

    没几年，许天扬郁郁而终，江湖上的这番风波自此掀落。历经一劫，正道修养生息，天涧行新任行主殷心雨倒是心性颇为平淡，不似许天扬的心魔。

    从此，正邪两道相安无事！

    新近三个月，点指魔功重现江湖，寻衅各大门派！江湖上再一次掀起血雨腥风，武林正道齐集，将矛头指向天涧行，因为杀人者是：天下排名第二的天涧行邪宗，即邪魔许天扬的师弟——朱天宇！

    殷心雨此刻正思索着梦魇一事，突闻身后方秋蓉禀述梁鉴司的飞鸽传信，于是“嗯”了一声以作回应。

    望着天际辽阔，适才舒怀的额眉又拧紧。自从师叔朱天宇以点指神功挑衅武林正派一事传出，她便下召令：各辖分舵搜寻朱天宇踪迹，并将其揖拿回行宫。但朱天宇当年被师父许天扬逐出天涧行，天令对他来说已不受用，更何况朱天宇是赫赫邪宗，武功位居江湖第二，试问当今天下，有几人可以将其拦下，哪怕是梁爽！

    方秋蓉神色惴惴不安，抿抿唇，终是开口说：“行主，梁鉴司虽然有您赐予的秋水剑，但，那是邪宗，恐怕……”

    殷心雨侧身，盯住满脸担忧的大侍使，眯眼打量，眼神犀利如秋水出鞘之刃，泛着寒气，甚是逼人心魄。

    方秋蓉怕迎上那样锋锐的眼神，赶紧垂下头，等候行主的责罚。

    殷心雨眯蒙着眼，看着方秋蓉一脸愁容，眼眸间闪过一丝轻笑：她岂会不知秋蓉的担心，只是这位大侍使不知一切事情皆在她的掌控之中，三天，梁爽所说的三天，应是与邪宗朱天宇大战三天吧，将秋水赐予梁大鉴司，也是为防万一。秋蓉啊秋蓉，我可是为了你和梁爽的未来才这般费尽心思，希望以后，你们能够如我所愿，幸福吧！

    “那么，”殷心雨不似平素的冷漠，语气轻柔地问，“我还是那一句：你选择离开，还是留下？”

    方秋蓉惊讶地抬头，心内无限感激，眼泪在眶中打转，许久，才哽咽着说：“行主，我离不开天涧行，更不想离开行主您，梁鉴司也会留在这里，我们一起为您将使！”

    殷心雨望着这张美丽的面孔，端视了一会儿，终是叹口气：“也罢，什么时候想离开了，跟我说一声。”折身复又临窗而瞭，心底却在冥想：希望这次梁爽死里逃生，能让方秋蓉感到失而复得的珍贵，从而选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能幸福，就不要去错过！

    远处，日愈偏西，殷心雨无暇顾及这大好的风光，脑海里思索：四大护法应该已经动身，拿着我的手谕前去追赶梁爽，两天后，梁爽就可以回来了，恰巧是大战中接到的手谕，又有四大护法相助，那么，应该不会伤得太严重。

    “姐姐，姐姐……”严肃清静的氛围中，突然传来一声调皮的叫唤，声音清脆。由远及近，一位着黄色轻纱的少女揪着胸前的发丝，蹦蹦跳跳地甩开珠帘，一把冲进阁楼来，珠帘在她的甩动下叮咛作响，后面还尾随着一位青衣侍女随风，正气喘吁吁地立于黄衣少女身后，礼节地对着绯衣姑娘跪拜。

    殷心雨冷寂的脸上莞尔笑开，上去轻抚黄衣少女脏乱蓬松的发髻，却发现几根翠绿的青草，不禁哑然笑问：“彤儿，这……你又在闹什么玩意？”

    “我在扎茅屋呢，不想一场雨下来，全塌了，反淋了我一身的雨。”黄衣少女殷心彤笑嬉嬉地回应。

    殷心雨仔细一看，果然，妹妹全身**，头上的发梢还有淌着水珠，摸着全身冰冷的衣衫，心底一怜，忙低头喝令：“随风，快带小姐回屋换身干净的衣裳。”语气威严凛冽，令随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等会儿，”殷心彤回头说，“姐姐，我刚刚又看到那个酒鬼，在望月阁呢，老远都闻到酒味了。”随风拉起殷心彤的手往外走，殷心彤倒退着身，嘴上还不停地嚷，“姐姐，呆会儿叫他别走，我也陪他喝坛酒，他还要给我讲故事呢。”

    “心彤小姐，果真顽皮得紧。”望着远去的殷心彤，方秋蓉笑言，“若这世人都如心彤小姐那般可爱单纯，该多好！”

    殷心雨不语，良久，说：“他既来了，去看看。”走至半路，吩咐身后的大侍使，“送几坛好酒过来。”

    方秋蓉应诺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