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由北向南汇入黄浦江的虹河便是虹口区、杨树浦区的地理分割线。
虹河上修建有九座公路桥,将杨树浦区跟虹口区连接为一体,十九大队的防御重心是南边靠近黄浦江的六座路桥,因为北边的几座公路桥靠近越界筑路,处于城市边缘,目前已被王敬久的第87师所切断。
而最南边的百老汇路桥以及熙华德路桥又是防御重点中的重点,以十九路军老兵为骨干的十九大队1中队和2中队分别驻守在两座路桥的西侧,这会,1中队和2中队正承受着来自黄浦江上的日本军舰、炮舰的炮火覆盖。
日军的几艘炮舰也就罢了,火炮口径最大的也就80mm,使用高爆弹吧,打不穿十九大队官兵藏身的钢筋混凝土大楼,用穿甲弹吧一炮一个眼,附带杀伤效果很低,不过老鬼子长谷川清的旗舰,出云号巡洋舰的杀伤力却实在是太大了。
出云号上的小口径速射炮就不提了,光150mm口径的重炮就有14门,最恐怖的还是那四门203mm口径的主炮,一炮打过来基本上一栋楼就塌了,一发高爆弹落在街上,那就是一个直径几十米的大弹坑,纵然是钢筋铁骨也能把你炸碎了。
而且,舰炮跟陆战炮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相比陆战炮的人工装弹,舰炮的机械装弹要高效得多,装弹效率高也就意味着发射速度快,基本上,陆战炮打一发,舰炮就能够打出三四发炮弹,甚至更多。
换句话说,一艘出云号巡洋舰的火力,就几乎相当于半个重炮旅团,区区两个路桥桥头阵地,却要面对半个重炮旅团的炮火覆盖,其烈度就可想而知了。
二瓜双拳撑胸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这是老兵教的防炮常识。
老兵们说,绝不能将身体紧贴地面,否则既便不被炸死,也会被地面上传导过来的冲击波活生生震死,一二八上海抗战,从没见识过重炮威力的十九路军就曾吃过大亏,据说双方的第一天交战,便有数百老兵被日军重炮生生震死!
二瓜发现,真实的炮击场面远比老兵们描述的更加可怕。
二瓜亲眼看到,一栋三层洋房在日军的炮火下轰然垮塌,驻守在大楼里的一个班顷刻之间就被活埋,还有一发炮弹落在路口的街垒后面,一下就将整个街垒掀飞空中,趴在街垒后面的那几个弟兄顷刻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尸骨无存。
连续不断的爆炸声中,二瓜只觉得整个城市都在剧烈地摇晃,放眼望去,整条百老汇大街都已经被浓浓的硝烟彻底笼罩,十米开外就什么都看不到了,也听不见什么声音,除了一片的嗡嗡声,还有一阵阵的晕眩,仿佛进了一个不真实的世界。
一发炮弹落在二瓜身后不远的房顶,滚烫的瓦砾哗啦啦地炸下来,掉在地上又反弹到二瓜脸上颈上,他却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谢狗子忽然从硝烟之中冲出,又在二瓜跟前蹲了下来大吼大叫,二瓜却什么也听不到,只有一片的嗡嗡声。
谢狗子大吼完就转身走了,也不管二瓜有没有听到。
几乎让人窒息的嗡嗡声中,二瓜发现日军的炮击好像已经停了,硝烟还未散开,老兵们就已经从各自藏身的掩体中爬了起来,谢狗子从瓦砾堆里刨出了机关炮,高疯子也带着两个老兵将那门37mm战防炮给推了出来。
还有那个刚来头一天就将狗子哥的盒子炮拆成一堆零件的高慎行,正背靠着墙角,若无其事地将一发发子弹压进枪膛。
战场的喧哗突然间像潮水般灌进二瓜的耳朵。
“有活着的,赶紧检查装备,相互补充弹药!”
“乌鸦嘴,带两挺机枪给老子抢占左边废墟!”
“高疯子,赶紧把战防炮推回来,太靠前了!”
“二瓜,你他娘的快点,小鬼子就要上来了!”
此起彼伏的呼喝声中,二瓜的意识突然间恢复过来,听到谢狗子在喊他,便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谢狗子身边。
“愣着干吗?”谢狗子咔咔拉开枪栓,急道,“快上弹药!”
二瓜从弹药箱里托起沉重的弹链往枪膛里送,一边下意识地从机关炮防盾上探出头去张望,只见大约两个小队的鬼子兵从沿河的狄思威路上窜出来,在两辆装甲车的掩护下默不作声地冲了上来,国军冲锋喜欢大吼,日军却习惯沉默着冲锋。
“小鬼子,爷爷送你们回东瀛!”谢狗子狞笑着扣下扳机。
霎那之间,20mm口径的子弹就已经狂暴地泼了过去,装甲车的薄铁皮根本就抵挡不住20mm口径机关炮的子弹,只片刻功夫,两辆装甲车就被谢狗子打成了蜂窝,装甲车里的七八个鬼子兵也全被子弹穿透装甲时形成的金属乱流杀死。
装甲车趴了窝,凶悍的鬼子兵步却不肯退回去,端着刺刀还在往前冲。
“来吧,来吧,叼钜老母,来多少死多少!”谢狗子怒吼着,机关炮也怒吼不止。
在20mm机关炮炮弹编织成的弹幕下,端着刺刀往前冲的日军纷纷倒在了血泊中,二瓜看得肝胆俱颤,20mm口径的机关炮实在是太凶残了,打中脑袋,脑袋直接碎裂消失,打中躯干,躯干直接就接被撕扯成碎片!
望着被撕成血肉碎块的鬼子兵,望着那满地血淋淋的残肢断躯,二瓜胸中陡然涌起一股强烈的烦恶感,转身伏地干呕起来。
“过瘾,太过瘾了,哈哈!”谢狗子却哈哈大笑,打得更加凶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