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谁,谁在笑?
这声音如同海边的贝壳风铃,流转清亮。一群十二三岁的少男少女在沙滩上追逐嬉戏,他们脸上洋溢着青春与美丽的笑容,快乐极了。
突然,一道目光从人群里射出,直向许青鸟扑来,让她心惊不已。那目光闪过一丝不屑,可转眼又烟消云散。许青鸟心里有些难过,他们都长得那么好看,可是她的嘴巴......
等等!许青鸟猛然惊醒,不对,一定有哪里不对劲儿。这些少男少女,她从来没有见过,这片沙滩她也从未踏足过,还有,她的嘴巴,她的嘴巴有什么问题?
许青鸟立刻用手摸了摸,只感觉上唇仿佛从中间往左一点被斩断,一道坑痕从唇内侧一直延伸到鼻孔。而她的鼻子左侧仿佛塌了方,竟凹陷了。不对,这不是她的脸!难道说,方才血色骷髅被拽下来的瞬间将她的身体吞噬,竟毁了她的容貌?
“涓子,洪叔出海了,应该明后天就回来。”十四岁的大男生光着上身,手里提着鱼桶,站在她旁边。许青鸟这时才发觉,自己正坐在一块礁石上,身上穿着一件暗红色的破裙子,像是母亲那一辈传下来的。
“嗯,阿爸说撒下的渔网出了问题,得去看看。”
许青鸟一怔,为什么她控制不了自己的嘴,这具身体竟像是脱离了她的控制,说出了连她都不明白的话。这个男生称呼她“涓子”,难道说......像上次水鬼林美云那样,她再度被控入幻境,附身在某个冤魂身上?
“放心,只是小问题。听白婶儿说,这回应该可以大丰收,到时候洪叔凑够了钱就能到城里给你做手术了。”
许青鸟微微低下头,面露哀色:“是啊,我这样的兔唇。实在太丑了。”
“不会啊!”大男生笑着说,“涓子你生病了而已,就跟以前我一头疼,洪叔就不准我跟着出海一样。那个......那个嘴巴好像是叫什么‘唇腭裂’。就是一种普通的病,做了手术,涓子会更好看的。”
许青鸟听了这话,重又笑了,抬起头望着这个心地善良的男生。只见男生一张脸黑黝黝的,是海边讨生活的人共有的肤色,他的眼睛黑亮黑亮,牙齿也白得很,笑容像海风一样和煦而洁净。
“那要是做了手术还丑呢?阿爸说太丑了会嫁不出去的。”
“书上说,心美比人美更美。涓子怎么会丑?”
“阿有,谢谢你。”
“走,咱们去找笑笑他们玩儿去!”
阿有牵着她的手,从礁石上蹦下去,一路小跑。少男少女们见着他俩。也抬手打招呼:“阿有,涓子,快来挖海蟹!”
众人聚在一起,一人提着一个小桶,沿着海岸线深挖起来。柔软的沙子,碧蓝的天空,白色的海浪。还有弯着腰在海滩上嬉笑的少男少女们,交织成一幅美丽的图景。
许青鸟能够感受到这个身体的主人,此时是非常开心的,忘却了自己相貌的缺陷。广袤无垠的大海,和纯真可爱的玩伴,让她的心变得开朗阔达起来。
但是。许青鸟不是涓子,不能一直被困在陌生人的身体中。她得尽快脱身,找一找这个幻境的缺口,或者是制造幻境的人,看怎样从幻境逃脱。她努力念起咒语“魂。苦,荣,斗,戮”,想用红光拴住自己的灵魂,将其从涓子身体中甩出来。
没有反应......没有红光出现,亦没有当初在水鬼幻境中助她脱身的乌鸦。许青鸟颓然发觉,自己只有意识还是独立的,知道自己是谁,可除此之外,全部被这具身体掌控。
一下午,少男少女们玩得很开心,还收获了许多小海产。
“把它们拿回家养着,下个集去邻镇上卖去,那儿有游客,应该能卖出去不少。”阿有跟涓子说,顺带着把涓子的小桶也提到自己手里,“太重了,我来。”
大片乌云自远海飘来,很快将沙滩也覆盖其下。
“要下雨了,咱们赶紧回家吧!”涓子看着那乌云,不知为什么,突然感到害怕,总觉得乌云之下藏着某种可怕的东西。
众人赶紧提着桶子各自回到家。刚到家,豆大的雨点便落下,紧接着,雨越下越大,伴随着电闪雷鸣。涓子坐在家门口的小凳上,望着远处的海平面,担忧极了。这场暴雨来的太突然,要是爸爸他们遇着了,会不会有危险?
阿有从屋里出来,也搬了张小凳坐在她跟前儿,黝黑的脸上也写满了担忧,但他安慰道:“涓子,洪叔他们出海那么多回,都很有经验的,不会有事。”
大海很美,可越美的东西蕴藏的危险越是可怕。人就算有再多的经验,再好的体力,在神秘强大的海洋面前也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粒沙。暴雨来得又急又猛,海上的风浪定是更强。5级大浪、6级巨浪,对应4级大涌,波高2~6米;7级狂浪、8级狂涛、9级怒涛,对应5级巨涌,波高6.1米到10多米。照目前这狂风暴雨的情势下,海上的很可能达到7、8级。许青鸟感觉到这具身体的主人涓子在颤抖,定是担忧极了。
许青鸟更是忧心,不知幻境之外的情况如何,剩余的几十个女生是不是又开始了自相残杀,窦月他们有没有找到对付恶灵瞳啸的办法?可她现在被困在这具身体里,一点办法也没有。若是严砺在的话......不,什么事情都依仗严砺,定会继续被当成无用的灵魂。她得冷静下来,自己想办法。
如今涓子处于神经紧张的时刻,若是等她平静下来,睡着之后精神薄弱,到时再使用异能说不定就会有效。
“涓子,阿有!”不远处,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打着雨伞跑过来。
“白婶儿?”涓子猛地站起来,丑陋的双唇微微颤抖,“我阿爸,我阿爸他......是不是有消息了?”
“扣瓢了!扣瓢了!”白婶儿打着伞。依旧淋得一身透视,“涓子,你呆家,阿有。快过来帮忙!”
阿有一惊,连忙安慰涓子一番,便赶紧同白婶儿去了。他们一路招呼了许多渔村村民,一同去帮忙。
涓子脸色惨白,身体如同海浪中的一片落叶,被高高的浪头一打,整个人倒了下去。到底是海边儿长大的孩子,韧劲儿还是足的,涓子一激灵,从地上爬起来。冒着大雨冲了出去。
在这场暴风雨中,涓子失去了他的父亲洪全,失去了叔叔洪利,阿有失去了从小把他亲生孩子一样抚养的养父。洪全在海上最早发现了海风有问题,即刻宣布掉头回村。没想到暴风雨来得太快。他们在半途中拼尽全力,还是被海浪卷了下去。同去的几人筋疲力尽地活着回来了,可洪全和弟弟洪利,连尸首也没能找到。暴风雨过后,村民们在海上寻了好几日,也没能找回他们的尸首。
涓子和阿有,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
洪全和洪利葬礼那天。村长带着全村的人都来了,一来为他们处理后事,二来商讨涓子和阿有这两个孩子以后该怎么办。村民们讨论的问题关乎涓子的将来,可涓子丝毫没有听的欲望,只是把眼神放在了爸爸的照片上。那张照片里,爸爸满脸风霜。皮肤黝黑,身上穿着廉价的白背心,可是那笑容很暖。但这笑容,再也不复相见。
涓子把压在床底下的黑色小箱子拿出来,翻出里面的相册。还有存折。家里不富裕,存折里的钱,都是洪全存着给她做手术用的。相册里的照片很杂乱,涓子细心地把所有照片取出来,一张一张按照时间顺序整理好,再一张一张放进相册里。
许青鸟深深叹息,失去父亲的痛苦,她感同身受。就像世界被黑暗吞噬,再也见不到一缕光,只剩下无尽的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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