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苦海笑红尘

怒放。

    苏暖裳贪婪地嗅着淡得捉摸不到的杏花香，慢慢探索着林子。林子深处有棵开满花的杏花树，树下有块大青石，苏暖裳坐下，晒着暖暖的日头，浑身骨头都酥软下来。她自房中带了本《春秋左氏传》，其实以前很喜欢看古书，但是进了特工训练营之后，就再也不碰这些了。

    苏暖裳看书看累了，把书扔在大青石上，也学林黛玉拾起了掉落一地的花瓣。

    捡了一帕子的花，苏暖裳发现远处有个人。

    淡黄的日光自密密的林子洒下，任由光晕染出一身清绝冷峻的轮廓。是个男人。苏暖裳一惊，不动声色地掩去自己的身形。

    杜鸣轩走近，已经看到一抹身影轻灵得唯见青绿色的裙边如荷叶轻轻卷起。他冷不动声色地走过，捡起苏暖裳扔在青石上的书，抬头扬了扬书本道：“好书！不知是谁的，我可拿走了。”

    苏暖裳一急，从不远处一棵树后钻出来。在杜鸣轩的目光中落落地走过来，微微红了红脸，道：“公子且慢，这书是我的。”

    “嗯？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你？”

    苏暖裳微微一笑，尽力表现得温婉可人：“我也没有见过公子啊！”

    平时都是面寒心冷的两个人相视一笑，彼此的戒心少了几分。

    这样活泼的回答令杜鸣轩心下微动，不由道：“杜鸣轩，姑娘叫我鸣轩可好？”苏暖裳点头，眼神清亮：“暖裳，我叫苏暖裳。蓝田日暖，醉笑霓裳，便是我的名字。”这位杜公子身形玉立，雪衣如华，不论是古代还是现代，绝对是帅哥一枚，苏暖裳看着他的脸，不由得心花怒放起来。

    “你是苏家的二小姐？”杜鸣轩的表情骤然一凝，机敏的苏暖裳岂能无知无觉，但她以为杜鸣轩是轻视她庶女的身份，不由黯然了一下，转念又怒他看不起自己，冷冷地说：“正是，既然公子认为与我无话可说，先告辞了。”

    “不，”杜鸣轩伸手拦住她，心中略一筹谋，抬眼间便换上一副浅笑说：“你误会了，我只是惊讶，这样好的一个姑娘，我却没有早点结识，真是可惜。”

    “是吗？”苏暖裳将信将疑，一时又挑不出破绽，只好说：“我只是个小女子，文不能齐家治国，武不能驰骋疆场，好与不好，有何要紧？”

    “这你就错了，我相信天生我才必有用，”杜鸣轩翻着手里的《春秋左氏传》，“其实你内心深处依旧是希望自己的才学终有一日得以施展吧，否则看这左传岂不徒劳？”

    苏暖裳靠着树干微微一笑说：“读史使人明智，鸣轩很是了解我呢。”杜鸣轩索性坐下，想了一下，仰头对她说：“年少时我挑灯夜读左传，曾有一事不明。”他不等苏暖裳说话，就自顾自说：“曹刿曾说，肉食者鄙，未能远谋。可是我不服气，倘若为人君王却孤陋寡见，又何以统治天下？”

    苏暖裳细想片刻，才娓娓道：“以我之见，曹刿之言大有深意。君王为何不能远谋？其实只因位高而权重，被声色美言甚至是奸佞蒙蔽了双眼。”她叹气道：“权力越大，私欲就越大。无上的权利，会招致无尽的灾难。”

    杜鸣轩道：“你的见解可真新奇，想想也不是没有道理。”苏暖裳心下一动，自己是庶女本就不受待见，如果继续庸庸碌碌，恐怕一生都会被看不起，父权社会，自己连终身都做不了主。倘若拥有权力，那一切就不一样了，即使是现代人，在古代也照样能过得风生水起。

    可是，这个社会并非男女平等，自己只是一介女流，怎么才能拥有权力呢？苏暖裳皱起眉头，喃喃道：“不，我原是错的，权力也不是坏东西，有权才有自由，有权才能不辜负自己。”再抬起头时，她眼中的神采已然熠熠发光，双手拢在袖中，已是紧握成拳。

    “苏暖裳，你不但有才情，更有志气！唔，容貌也不俗，假以时日为龙为凤也不是不可能嘛。”杜鸣轩危险地眯了眯眼睛。

    苏暖裳八风不动，只是摇头，面上却颇有几分自得之色，神色轩然若碧空下的云霞。风吹得枝头掉落了一朵杏花，杜鸣轩轻轻托住花朵，站了起来。

    苏暖裳没有防备，伸手就挡，杜鸣轩拽住她的衣袖，道：“你别动。”苏暖裳从来没有被男人这般靠近过，更何况是这么养眼的帅哥，不由得闹红了脸。

    杜鸣轩将杏花轻轻插在她的鬓边，粉色的杏花映着苏暖裳的面容，更加玉雪可爱。杜鸣轩看着，笑了起来：“红颜杏花相映成趣，没有辜负了这朵落英，更没有辜负了你的容貌。”

    苏暖裳羞红了脸，挣开他的手，转身跑出了林子，那本《春秋左氏传》竟也忘了讨回。杜鸣轩出神地看着她远去的身影，不知是不是后悔冒犯了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