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王牌烦了,事情竟还有这么难看的一出,戴待也不愿意在这里继续呆下去,和顾质一起往小顾易的病房走。
行至拐角处,悄然站立着的戴曼忽然唤住了她:“小待。”
戴待的脚步滞了滞,抬眸,看着戴曼,没有说话。
“我先回去。你们好好聊一聊。”顾质轻轻拍了拍戴待的手背,对戴曼点头致意后,将相处的时间留给她们。
两人静默地对视,均在打量着对方。
少顷,戴曼问:“孩子的状况还好吗?”
“嗯。”
戴待的回答过于简单,所以语气稍显冷漠。
不过戴曼似乎并不在意,继续道:“事情我都听说了。你受苦了。”
她的口吻也听不出太多的感情,不知是真的铁石心肠,还是如同戴待一样只是在克制。但不管怎样,戴待的心里是有些不好受,她闷闷地应了一句:“还好。都过去了。”
应完之后,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
沉默间,可以听见林银兰和戴乃迁那边似乎重新闹起来的动静,听得戴待愈发心烦。
“前两天我去杜家了。”
因为已从顾质口中得知戴曼和杜君儒的陈年旧情,此时戴曼主动提及杜家,戴待不觉得奇怪和突兀。她也不接话,等着戴曼的下文,却是察觉,戴曼看着她的目光,隐约恢复了一抹过去的柔和。
“你和他……很有缘。”
人称指代虽然模糊,但稍微了解内情的人,不难知道,戴曼口中的“他”指杜君儒。她柔和的目光笼着戴待,忽然抬起手,轻轻触上戴待的脸:“如果你是她的女儿,该多好……”
没能和所爱的男人在一起,还不得不背负着屈辱躲在另一座城市里,深埋思念,了此终生。她这句话蕴满浓浓的遗憾,戴待懂。因为懂,所以对她的心疼多过对她的怨恨。
此时此刻的戴曼,仿佛和南城的破旧老楼里那个姑姑无异。戴待酸着眼睛,特别想回握住戴曼的手,酝酿许久的那一声“妈”盘旋在脑海中。
戴待心里打着鼓,张了张嘴,戴曼却先一步敛起所有神色:“明天一早我就回南城。一切都和我再没有任何瓜葛了。”
语气淡漠,决绝坚定。
“好。我明白了。”戴待默了一默,“保重,姑姑。”
戴曼眸光微闪,“对不起,小待。”
戴待扯扯嘴角:“我先走了。”
走道不长,戴待的背影没一会儿就消失。
“对不起,小待。”戴曼仍旧立于原地,从戴待离开的方向收回视线,转而又望向戴乃迁的方向,讥诮地一勾唇,“幸好……你也不是他的孩子……”
*
拉开病房的门,里头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奇怪地盯着她,戴待愣了愣,连忙查看了一下病房号,这才发现自己心不在焉,走错了楼层。
戴待不由自嘲地摇了摇头。
和戴曼之间,终是有了个了结。这样的结果,戴待预料过,可切身面对时,却原来根本做不到铁石心肠无动于衷。
这个楼层是妇产科,走道和大厅,几乎清一色挺着大肚的孕妇,脸上笼着幸福,看得戴待也情不自禁翘起唇角的弧度,心头舒服许多。
想起小顾易,戴待加快了脚步,迎面却险些和人撞个正着。
“对不起!”戴待一边道歉,一边弯腰帮忙捡起对方掉在地上的报告单。瞥见上面“确认妊娠”几个字样,她笑了笑,正欲将报告单递给对方,嘴里尚未出口的“恭喜”霎时卡住。
因为刚刚险些撞上,所以杜子萱还保持着护住肚子的姿势——虽然她的肚子暂时还看不出什么。
显然没料到会在这儿不凑巧地遇到戴待,杜子萱的表情也有瞬间的愣怔。
戴待下意识地重新低头看报告单。
杜子萱忙不迭劈手夺过:“你干什么?!”
“萱萱,你……”戴待一脸惊诧——她已经确认了,报告单上的姓名一栏确实写着杜子萱的名字。惊诧过后,她的神色立即肃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不用你管!”杜子萱绕开戴待要走,戴待跟在她的身后,连发炮珠地问:“你不是没有男朋友吗?哪里来的孩子?孩子的父亲是谁?杜夫人知道吗?你——”
“你烦不烦啊!”杜子萱捂了捂耳朵,“你是我什么人?!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管?!我的孩子又关你什么事?!”
戴待对她的怒火熟视无睹:“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在外面被人欺负了?”
听出戴待的言外之意,杜子萱憋红了脸:“你胡说八道什么!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和每个男人都不清不楚!”
戴待忽略她的恶语相向,继续追问:“那孩子是谁的?孩子的父亲知道吗?他现在人呢?”说着,她拉住杜子萱的手,“不行,我现在陪你回家,这件事要和你妈妈好好聊聊。”
“你让开!”杜子萱猛地推开戴待:“家里只剩我和我妈相依为命,她当然知道我的事!用不着你这个外人假好心!虚伪!”
戴待稳住身形:“那好。我刚好要去看看你妈妈,我送你一起回去。”
“不用!我自己回去!”杜子萱立即拒绝,神色间难掩紧张之色。
戴待看在眼里,忽然掏出手机要打电话。
见状,杜子萱彻底慌了,“不要!不要告诉我妈!”
戴待的眼睛黑漆漆的,“那你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没有。没有人欺负我,我很爱他,我是自愿的。”杜子萱抓着戴待的袖子:“我也是刚检查出来,还没来得及告诉他。”
戴待接着问:“那个男人是谁?你和他怎么认识的?”
“你不认识他的,是我的一个老同学。”杜子萱连连摇头:“你先不要和我妈讲。等我告诉他我怀孕之后,会和他一起去见妈妈的。嫂嫂,你让我自己处理好不好?你就让我自己处理。”
不消一会儿,杜子萱就哭得梨花带雨,念着杜家的那副光景,戴待的心禁不住软下来,思索片刻,缓了缓语气:“你自己能处理清楚最好。”
“别哭了,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戴待给她擦了擦眼泪,“所以你现在是要去找他吗?”
杜子萱点头。
戴待瞟一眼杜子萱手里攥着的皱巴巴的报告单,“那就你先自己处理,有什么情况,记得及时和我联系,打商量。我会跟踪你的后续消息的。”
“嗯。”杜子萱吸吸鼻子。
戴待轻轻叹了口气:“行,去吧。”
*
回去小顾易那,病房门口,顾质刚送走两位医生。
“怎么了?小顾易呢?”戴待问,
“别紧张,小顾易没事。还在睡。周妈在里面看着。”顾质笑了笑,“是我找医生商量给小顾易会诊的事。”
“会诊什么?”
顾质回答:“联合了另外几家医院的儿童自闭症医生,重新给小顾易的自闭症病症做评估。”
“什么意思?”戴待蹙眉。
顾质顿了一下,还是决定将毕婳的猜测告诉戴待:“小顾易可能……并不是自闭症。”
戴待愣怔一秒才反应过来,说不出是惊讶多一点还是欢喜多一点,当即瞪大了眼睛:“怎么……”
“嘘——是可能,只是可能,并不是确认。”顾质用拇指压了压戴待的唇角,“本来不想告诉你,担心最后空欢喜一场。”
“我明白我明白!”戴待的泪珠子滚落。
“明白还哭?”顾质笑了笑,搂戴待入怀:“我选择告诉你,是因为,无论什么结果,对我们来讲,都没有区别。他是我们的儿子。”
戴待蹭着他的胸膛使劲地点头,顷刻之后才回过神来问:“如果小顾易真的不是自闭症,那……是许医生误诊了?”
“你还是没联系上许医生?”
“嗯。”戴待凝思,“我回头问问段禹曾。”
顾质眉心折起,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手机里进来马休的电话。
顾质去接电话,戴待进了病房,收拾了两件小顾易的衣服在浴室里手洗,等她晾好衣服,顾质也接完电话回来,表情却有点异样。
“公司里出了什么事吗?”戴待坐到顾质身边,拿起一个苹果开始削。
“是‘可视厨房’。”顾质往沙发后一靠,不胜其烦地揉了揉眉心:“Jeff刚刚弄伤了手,明天的直播他出不了镜。”
“怎么这么不小心?”戴待蹙眉。
“可视厨房”的节目本来由她担任出镜厨师,但因为小顾易的意外,顾质念及她大概没什么心思了,便重新安排了Jeff,现在却出了这样的事。
Caprice里已经没有其他人能够作为代表了,顾质烦的就是这个。
“看来,你没有我,还是不行啊。”戴待将削好的苹果塞到顾质的嘴里,然后站起身,拍拍自己的衣服,“我去吧。”
顾质握住戴待的手:“我已经让马休去解决了,轮不到你操心。”
“你又压榨马休的劳动力?”戴待笑,“不用再麻烦了,就让我去吧,几个小时而已。何况——”
戴待望向病床上睡着的小顾易:“原本我打算在节目上做的菜,就是要送给小顾易的生日礼物。”
她怎么会忘记呢?再过三天,小顾易就满四周岁了。
于她,于小顾易,于顾质,都是非同寻常的一个日子。
手背上传来润泽的触感。
戴待低头,顾质也正吻完她的手背抬头。
四目相对,彼此沉默着,露出会心一笑。
顾质在这时忽然问:“哪来的?”
见他指着她的右耳,戴待下意识地抬头摸,摸到了珍珠耳环,这才记起,那日从段禹曾他母亲的大宅子回来,紧接着就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她压根还没把耳环摘掉。如果不是刚刚为了洗衣服方便将头发扎起来露出了耳朵,恐怕得继续把它遗忘下去了。
“噢,之前买着戴来玩玩的。”戴待扯谎——她自然不会告诉顾质它的真实来历,否则他又得打翻醋坛子。
说着,她把它摘下来,随手塞进自己的包里,一转身,顾质的目光落在她的包上,面露沉凝。
戴待有点心虚:“怎么了?”
“没什么。总感觉有些眼熟。不过想不起来了。”顾质收回目光,再度往沙发后靠去,闭目养神,没有细究。
*
戴莎的命抢救成功,却是不知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又或者永远都醒不过来。换言之,就是植物人。
戴乃迁扬言要和林银兰离婚,再不管她们母女。这下林银兰都无动于衷,直到听到医生宣布“植物人”三个字,她直接晕死在手术室门口,加之她本身患有子宫颈癌,也是命不久矣。
王牌传来这些消息时,戴待已经在Caprice里。她的手仅是稍微滞了一秒,便继续紧锣密鼓地为之后的节目直播做准备。
“不好意思,Alexa,给你添麻烦了。”
“你现在杵在这,才是给我添麻烦。”戴待瞥一眼满面羞愧的Jeff和他缠着绷带的手,砸嘴赶人:“原本就该由我来,如今转了一圈,又回到我头上。你快出去吧,没看见今天厨房里的人很多吗?已经没你的位置了。”
Jeff露一口白牙:“我出去外厅,和大家一起看效果。”
戴待头也没抬,直接挥挥手。
张罗完苗条帮她做最后一次食材清点,身旁有人端着一篓子刚杀完的鱼经过。鱼腥味钻进鼻子里,涌上来一阵强烈的恶心,戴待连忙弯下身子就着旁侧的洗手池干呕,感觉胃里空荡荡,根本没什么可吐的。
身旁递过来一张湿纸巾。
“谢谢。”戴待接过,擦了擦嘴,身旁又传出一把熟悉的声音:“戴小姐,不舒服吗?”
戴待扭头,浦西穿着一身厨师服,对着她面露关切。
“是你啊。”戴待站直身子,“我没事。”
浦西对她伸出手:“很高兴,今天能给你打下手。”
戴待伸出手和他的手触了触:“没想到,原来这期前来助阵的明星嘉宾是你。”
浦西微笑:“我不太会做饭,昨天晚上才临时看了点资料。咱们算是旧识,待会儿我如果做错了什么,请在电视机前给我留点面子。”
“不敢不敢,我才要你多多关照。我稍微对你说话重点,你的粉丝怕是不会轻易放过我的。”戴待接着他的揶揄调侃,却也仅此而已,没再进一步废话——她和浦西本就不算熟,今天见面,更是感觉他和上一次又大有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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