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到这地步,戴待也不打算半遮半掩,坦诚道:“是。从一开始,我和杜子腾就是形婚。”
“形婚……”范美林喃喃。
再度陷入沉默。一会儿之后,范美林突然说:“帮我把窗帘拉开吧。”
戴待点点头,起身,照她的意思做。
午后的阳光瞬间照亮整个房间。
戴待回头,正看见范美林抬手挡了挡,病号服的袖子露出一小截她的手臂。
白得可见青筋,瘦得像柴火。
随即,她的手放下来,有些出神地望向窗外,眼袋浓重,眼角的鱼尾纹清晰。
戴待的目光微微闪动,心底有酸楚蔓延开来。
范美林是在姐姐范蔼林过世后嫁给当时还是姐夫的杜君儒,比杜君儒小了十多岁,加上她平日注意保养,更是一点都不显老。
可是……
“阳光很好。很适合散步。”范美林的唇角淡淡泛起一抹端庄优雅的笑。
戴待顺着她的视线望出去。
窗口正对着医院的草坪,确实有许多病人正在家属或护士的陪同下,或者散步,或者坐在长椅上谈天。
“想出去走走吗?”戴待征询她的意见。
范美林面露一丝犹豫,最终点点头:“好。”
见状,戴待帮她把挂在衣架上的外套拿过来。
几分钟后,医院的草坪。
蓝天白云,绿树成荫,微风惬意。
戴待陪着范美林走了一会儿,范美林便觉得有些疲倦,两人便寻了座位坐下。
坐下的时候,戴待瞥见一个有点眼熟的男人提着个水果篮走进医院大楼。
她稍一怔。
那个是……在范广渊的葬礼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封奇?
“年纪真的是大了。”范美林揉了揉眉心,禁不住再度感慨。
戴待的注意力重新拉回来,笑了笑,正准备接话,却是又看见三道熟悉的身影。
段禹曾居中,右手边,杜子萱像只快乐的小鸟;左手边,苗条一脸郁色,目光不停往肚子萱身上扫。
杜子萱好似一点都没察觉苗条的不满,自顾自和段禹曾说着什么,笑脸盈盈,和昨天晚上在盥洗室里哭诉的模样判若两人。段禹曾则偶尔点点头,对杜子萱说的话作出反应,态度并未表现出多大的热情。
“待待姐!”苗条最先发现戴待,像是瞬间得到了什么依仗,唤得极其大声,并有意无意地瞟杜子萱一眼。
段禹曾应声望过来,和苗条两人自然而然地走过来,杜子萱的目光在戴待身上稍加滞了一下,紧随其后。
“妈,”杜子萱行至范美林身边,挽住她的手:“怎么从病房出来了?”
话是问的范美林,可她的眼睛却是瞟向戴待,有点不善,语气带着似有若无的质问意味。
范美林的目光倒是不易察觉地在段禹曾身上滑过,然后拍拍段子萱的手背:“嗯,出来晒会儿太阳。”
“待待姐,我正要去你的病房找你呢,给你炖了汤!”苗条提了提手里的保温杯,凑到戴待耳边低声道:“和以前一样,段禹曾特别交待给你补血用的。”
闻言,戴待下意识地看段禹曾,段禹曾恰好也在看她,两人的目光触了一触。
范美林听到苗条的话,问戴待:“你怎么了?”
戴待有点不好意思,“痛经。”
范美林的神色应声黯淡——她自然也已经知晓戴待怀孕是假,但逢上此时杜子腾的死讯,她更觉惋惜。
“既然不舒服,就不要在这外面吹风了。回去喝汤吧。”范美林挥挥手。
“好。那我下次去再来看你。”
戴待起身,和苗条走回医院大楼,两人进电梯后,门正要关上,段禹曾的身形晃了进来,并帮忙摁了戴待所在病房的楼层。
“不用那么特意麻烦炖什么汤的,我等下就走了。”戴待说。
段禹曾却是肃然问:“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你的经期又紊乱了?”
戴待不以为意:“没什么大不了的。”
“有没有大不了,不是你说了算,你是女人,怎么能不重视自己的身体呢?”
段禹曾鲜少对她厉声,此时的语气甚至蕴着恼怒,戴待愣了一下,一时无言以对。
还是苗条“噗嗤”笑出声,站出来戏谑着调和:“好啦好啦,待待姐,段禹曾说得没错,你确实太不重视自己的身体了,果然,少了段医生在身边时刻监督你,你就什么都不当回事儿了。”
戴待微赧:“不好意思。”
段禹曾脸上的厉色已经收起,口吻却是端起了医生的架子:“和我们对不起没用,那是你自己的身体。”
楼层抵达,段禹曾帮忙按住电梯的门,方便戴待和苗条出去,临末了,又对戴待补了一句:“如果你现在对自己的身体是这种态度,四年前我何必救你?四年来你又何必这么努力?”
戴待微微一震,转身看段禹曾。
段禹曾的面容消失在缓缓合上的电梯门之后。
顾质的声音在这时传来:“等等。”
戴待瞬间回头,正见顾质深不见底的眸光刚刚从合上的电梯门上收回来,转而落在她的脸上:“那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