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狐疑地顿了顿,戴待握紧十字架将手放进被子里,闭上眼装睡。脚步轻缓地朝她过来,随即在她的床边止住。
淡淡的熟悉气息,携凉夜的微冷。
用不着睁眼,一下辨认出来人就是顾质。
这种时候,想来应该是刚刚处理完公司的事吧。毕竟他是为了她匆匆忙忙从港城赶回来的,白天又在医院陪了她一天。
如是想着,他的呼吸渐近,两秒后,温软微凉的触感在她的唇上润了润。随即,他的手指习惯性地压上她的嘴角,细细地沿着她的唇线描摹。他并非第一次对她做这样的举动,但这一次描摹的时间略久,他指头上所带的剥茧蹭得她微微发痒。
稍加等待了一会儿,戴待觉得自己的忍耐力可能已经到了极限,干脆佯装无意地翻了个身,背对他而躺。
久久没再传出他的任何动静,他好似就那么站着一动不动。半晌,才听他无奈地长叹一口气。
“戴等等,我该拿你怎么办……”
他的嗓音在此时此刻听来异常地沉,甚至在空气里漫出一种年久失修的陈旧沧桑。
戴待睁着眼睛,失神地盯着虚空。
耳畔是他再度轻轻走动的声响。
戴待透过他投射在墙上的身影,判断出他行至沙发前,脱了外套,直接躺下去睡觉。
四周沉寂一片,夜益发深。
良久之后,戴待握紧手里的十字架放在胸口,安然地闭上眼睛。
*
第二天早上,戴待起床时,顾质已经不见了,沙发上连一丝褶皱都没有,仿佛昨晚根本没人睡在上面过。
戴待歪着头打量了片刻,忽然嗅到空气里泄露着一丝和昨天一模一样的馄饨的香气,更是在这丝香气里敏锐地嗅出多出来的女人香水味儿。
一转身,正见方颂祺掂着脚猫着腰,一只手抬至半空,瞄准她的肩。见状,戴待咧开嘴笑着看她。
她顿觉没劲,白眼一翻,不知是用了什么腿力,竟是用她脚上的高跟鞋在地毯上踩出和大理石上一样响的动静。
“大清早地奔来探视病人,还得排队买这什么鬼东西,累死老娘了!”方颂祺把打包来的馄饨放桌上后,整个人重重地摔进沙发里,两脚一踢直接将高跟鞋甩掉,一点都不注意形象地往沙发背一靠,愤懑地咬牙威胁:“你敢再住一次医院试试!我让你进得来出不来!”
戴待瞟了眼屈于方颂祺的屁股下惨遭蹂躏褶皱不堪的软皮沙发,乐呵呵地走上前,愉悦地夸赞:“唔,阿祺你买的这馄饨真香!”
窝在沙发里抠脚丫子的方颂祺懒懒掀了掀眼皮子:“我的屁更香,你要不要闻一闻?”
“你够了,一大早的,哪里是来探视病人?分明是来给我找恶心的!”戴待淬她,咕哝道:“就该让那些追求你的男人看看你脱下女王华丽外衣后的女**丝面目,看看他们是不是还死心塌地地跟在你屁股后面!”
方颂祺看着门口的方向,半是自嘲地冷冷一嗤:“这不,来了。”
闻声转身,发现门口探头探脑站着的不就是项阳,戴待对他遥遥打过招呼,回过头来狠狠剜方颂祺一眼:“你能不能别总是用刺耳的言语和尖锐的态度来掩饰自己的真实情感?像小孩子一样,硬碰硬,伤害爱你的人更伤害你自己,很有意思吗?”
方颂祺神情古怪地瞍一眼戴待,一本正经地回答:“很有意思。”言毕,她垂下头继续揉自己的脚丫子。
关于这个问题,她们俩每次见面都得探讨一次,而探讨的结果每次也都是没有结果。
戴待就此作罢,兀自坐下来,打开保温盖,霎时一股更加浓郁的馄饨香四处弥漫开来,连方颂祺都忍不住翘首瞄着漂亮的汤色问:“好像不错啊!早知道讨姓顾的多要一份了!”
戴待的动作稍微滞了一滞。
方颂祺似乎并未察觉自己不小心说漏嘴,继续叽歪道:“喂,你给我留点儿!我为了来看你,早饭也还没吃!”
“我怎么不知道你有吃早饭的习惯?”戴待十分不给面子地戳穿方颂祺,然后迫不及待地用汤勺舀上一只馄饨,放近嘴边,轻咬上去。
“唔,好烫!”她当即惊呼。
方颂祺坐在沙发里落井下石:“活该!”
戴待气呼呼地瞪着眼,张着嘴直哈气,表情纠结得很。
顾质一进门,看到的就是戴待这副模样,步子不由滞了一下。
这画面,他太熟悉了。
他闭了一下眼,无数的回忆在他的脑子里轰轰作响。
“还不快先吐出来!又没人跟你抢!吃那么急!”他急忙苛责着提醒,口吻半是气恼半是宠溺。
见他来势汹汹地朝她走来,和悠远岁月中的他完美地重合,戴待愣了愣,非但没吐出来,反而条件反射地迅速地嚼了两下,胡乱地咽了下去。
咽下去的一瞬间,喉咙口甚至都被烫了一下。
她又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咕噜”一声传出时,顾质刚好已经走到她面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