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自内心的柔和,面上的笑容亦和平日的敷衍不太一样,淡淡的夕阳余晖打在她的侧脸上,闪烁着一种浅浅的光华,令他感到一瞬间的炫目。
“秀秀,看我给你摘了朵花。”
走回水榭来的范广渊,似乎压根就没有看到自己的外孙,径直行至戴待面前,献宝似的将手中的迎春花展示出来。
一小枝节,缀着两三朵,嫩黄得可爱。
“谢谢外公。”
戴待高兴地道谢,伸手想要接过,范广渊却缩回手,“秀秀,让我为你别上。别上它的时候,你总能欢喜一整天。”
戴待笑着答应:“好啊。”
说着,她走近范广渊两步,微微侧过头。
感觉到范广渊的手指在自己的耳畔动作,几秒之后,范广渊目光晶亮地看着她,“秀秀,人比花娇。”
文绉绉,又带点情侣之间**的意味儿。不狎昵,很温存。
戴待不动声色地瞟向杜子腾,用目光无声地调侃杜子腾:看来你外公年轻的时候就是用这一招泡妞的。
她这一瞟无意,却令杜子腾再度一愣。
乌黑的眸子里水光流转,倒映着满园的春色,嫩黄的小花衬在她的耳畔鬓边,托出眉眼间说不尽的冶艳秀色,和,掩饰不住的清丽之姿。
兜里的手机蓦然震响,杜子腾晃回神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没有接,反将手机直接递到戴待面前:“找你的。”
顿了顿,他疑似强调地补充道:“这是今天的第三通了。”
戴待狐疑地接过。
屏幕上,顾质的名字在闪烁。
似乎是为了不影响她讲电话,杜子腾拉着范广渊走离了几步。
戴待心下一顿,划开了接听键:“顾质。”
两个字出口后,那头并没有声音。
电波只剩下属于顾质微沉的气流,贴在她的耳朵上,存在感格外强烈,给她一种错觉,仿佛这一刻会永无止境地蔓延下去。
这样不明意味的安静,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拉长,越发压抑,轻轻搅动戴待的心,明显感觉到顾质情绪上的无形压力。
看来,她的失踪,令他很生气。
正思忖着,那头,顾质的语声响起:“玩够了,明天就回来餐厅上班。”
口吻很平淡,却低得令人发颤。
戴待张了张唇,想应一句,然而,通话已经被顾质结束。
他……
戴待不胜其烦地揉了揉眉心——他的脾气和以前相比,真是大太多了……
桌面上,那杯牛奶还放着。
握上杯子时,温度早就没有了。
戴待一口把冷掉的牛奶喝掉,然后转身走出水榭。
其实,她真的很讨厌喝牛奶。
*
不知是新闻热度褪得太快,还是TK集团的公关太给力,洒狗血事件对第10家Caprice似乎并没有很大的影响,戴待去到餐厅才知道,在那之后第二天,Caprice照常开张营业。
倚在员工休息室的门边,看着餐厅内的孩子和家长们愉悦地就餐,戴待的心情也跟着愉悦。
Jeff从外面巡视回来,微笑着对戴待伸出手:“Alexa,欢迎回归。”
这一回他倒是没有用贴面礼。
戴待腹诽着,同他伸出的手轻轻一触:“不好意思,Jeff,开业第一天,我这个主厨就掉链子。”
“没关系,处理好私事,才能专心地回归工作。”
闻言,戴待玩笑道:“你……是在讽刺我?”
“粉刺?”Jeff困惑地拧起眉头,凑近戴待的脸,仔仔细细地逡巡:“Alexa,你的皮肤状况很好,没有粉刺。”
戴待一愣,下一秒明白过来他听错了她的音,禁不住掩嘴轻笑。
Jeff勾了勾唇:“Alexa,你笑起来很漂亮。”
“多谢夸赞。”戴待毫不客气地收下。
Jeff扶住戴待的肩膀将她转了个身,推着她往里走:“你回来得正好,关于餐厅,有一些细节我要和你商讨。”
戴待在法国时的所学偏向西餐,私下里喜欢研究儿童餐饮,所以上一次才有足够的底气和实际操作的方案提供给顾质。
甚至在餐厅内部装修的设计上,戴待也提出了一些调整的建议——亲子餐厅,重点在儿童,儿童的感官比大人的感官更重要,是以,在细节中,要充分考虑儿童因素,如儿童座椅、儿童洗手池、儿童小便池、儿童防滑地板、圆角桌椅等。
以及,餐厅的主题颜色,应该以暖色调为主,体现欢乐、梦想、奇幻的氛围。另外,在餐厅内,要设置专门的儿童活动区或游戏区,动区与静区的结合,可以使儿童在餐厅内更好的玩耍和就餐。
正是发现了戴待在这方面的特长,在分配餐厅职务时,除了主厨和副主厨的区别,她和Jeff两个人,还分别着重负责儿童的菜品和大人的菜品。
虽说分别负责,但依旧要相互了解和配合。针对儿童提供相关的儿童菜单及儿童套餐服务,应当要突出餐厅的儿童色彩。而在注重儿童营养的同时,大人就餐时的饱腹感和价值感也是要考虑的。
于是,第一天来Caprice上班,戴待没有进厨房,就和Jeff两个人呆在休息室里,交流各自专业上的想法。
“Alexa,对不起。”Jeff表情认真地道歉,“我之前,其实,心里对你的能力,是很质疑的。”
戴待不以为意地耸耸肩:“没关系,可以理解。”
大概任何一个人,在刚开始不了解的时候,都是会对她的能力有所质疑吧。
Jeff的神色更加讪讪,稍微为自己解释了一下:“没办法,来这里的第一天,就发现你和顾总两个人关系暧昧不清,哈哈,哈哈哈。”
听他提及顾质,戴待心下微恻。
昨天那个电话,他语气冷薄地让她来餐厅上班,之后,便再没联系她。
本以为他会来餐厅,却也没有见到他。
他的气,生得是有多大?
和Jeff聊完天,戴待便先下班了。
不知何时开始,蒙蒙的细雨下了起来,傍晚五六点钟的天空因此涌上来暗沉沉的暮色,却还没到隆冬黑得迅速,于是让人凭空生出一种时光流逝得非常缓慢的错觉。
路两边是茂密的树林,在淅淅沥沥的润雨中打磨得更是自由生长,戴待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正打算伸手拦出租,马路对面,一抹熟悉的身影从加长林肯里开门下车。
身姿清隽逼人,给人强烈的距离感。顾质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马休在他身边,为他撑着一把黑色的伞。
他的目光很平静地投过来,落到她身上时,瞬间变得深邃莫测,叫人琢磨不清楚他此刻的所思所想。
隔着马路,戴待静静和他对视。
心下正踯躅着自己是否该先主动服软,她看见顾质在打电话,而下一秒,她包里的手机响了。
“过来。”简洁短促的命令口吻,依旧是没等她回答便断了线。
戴待收起电话,冒着雨飞奔过去,坐上车。
车外冰冷的空气仿佛无声地蔓延至车内来,整个气氛安静得过分了些。
顾质偏头望着车窗外,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他三分之二的面庞,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宛若在透过车窗遥望年代久远的事情。
“对不起。”戴待软糯地开口,语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顾质终于转过脸,定定地看着她,黑沉的眸底似乎带了点不同往日的东西。随即,他伸出拇指,习惯性地压了压她的唇角,淡淡道:“既然不喜欢我那里,就住回你自己的公寓。”
他这样说,代表事情算是揭过去不计较了。
“没有不喜欢。我只是……”戴待欲言又止,最后应:“好。”
顾质的目光在戴待轻咬唇瓣的小举动上稍一滞,再度别过脸,不再说话。
戴待默默凝视他片刻,转回自己这边的车窗。
打在玻璃上的零星雨滴像镶着水钻般亮晶晶,渐渐在她略微失神的眼底化作虚像。
顾质他……好像不是简单的生气……
*
愁绪万千地回到她和苗条的公寓,刚进门,戴待敏锐的鼻子就嗅到客厅的空气里隐隐有股本不该在这里出现的气息。
似是要印证她的想法,念头闪过的同时,身后,一道细微的脚步慢慢地靠近她,最后站定在她的身后。
下一秒,对方的手臂伸过她的肩膀,掌心虚挡在她的眼前:“戴待。”
熟悉的嗓音,不再只是隔着电话,携着成熟的男人味,真切地传进她的耳中,更加令人安心而好听。
鼻子在一刹那间酸涩,眼泪也未经她的允许就轻举妄动地浮满整个眼眶。
她所有的反应明明都是不动声色的,他却心有灵犀般立即捕捉到不对劲,一个箭步跃到她面前:“傻瓜,你哭什么?”
注视着面前轮廓深邃的面孔,戴待悬而未落的金豆子当真滑出眼眶,倏然紧紧地抱住他。
感受着怀中之人传递过来的不同寻常的激动,段禹曾的唇角不由翘出会心的弧度,缓缓地展开手臂,回抱住戴待,声音柔和:“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