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广寿急冲冲的回到德租界,一进门看见叶云彪,马上冲上去把他揪了起来,大怒道:“你是怎么保护的?怎么能让先生回头!”
叶云彪是比杨锐晚进门的,他和杨锐一起,打晕了几个巡警,然后穿着他们的衣服,乘着夜逃出来。他被盛怒的陈广寿揪了起来,自觉自己理亏,空有一身武艺也施展不出来,更不好说是先生要调头的,只是默然不语。
陈广寿回来之前已经收到杨锐已经安全抵达的消息,火气大但最终还是有所克制,旁边于老根看着连长错怪叶云彪,不得不站出来说话,“报告连长,先生……”
于老根话还没有完,陈广寿眼光就瞪了过去,于老根见状吓了一跳,忙道:“当家的救了个姑娘,他喜欢那姑娘。”
“姑娘?”陈广寿之前收到消息是救了一个孕妇。
“是姑娘,肚子上绑了炸弹。被当家的抱…抱进去了。”
这倒是陈广寿没有料到的,他闻言不由得的把叶云彪放了下来,又问:“先生在哪?”
“在里屋,不过连长还是别去了,那姑娘在哭着,当家的正在哄……”于老根的话没有说完整,但意思已经很清楚,杨锐是为了救一个喜欢的女子才犯险的,想着杨锐的状况,怕这个姑娘就是以后的大夫人了。
于老根话说完,外面门又开了,回来的是和杨锐同车的另外一个卫士,他搀着方君瑛走了进来,他们倒是没有和杨锐一样穿着警服混出来,而是直接跳到海河里,黑夜中顺流漂到租界的。所以两人浑身湿透,狼狈的很。方君瑛脚似乎也扭到了,自己走不动路,要有人搀扶着。
伤员一到,卫生员就把她领到旁边去了。陈广寿心中默数着人头。所有人都回来了,就差白茹两个,不过她们两人去的是望海楼教堂楼顶,巡警就是知道有人在里面,怕也是进不了,再说两人都是女子。谁敢相信两个娇滴滴的女子就是冷血杀手呢。
方君瑛正在一边被卫生员检察伤势,她看着满屋子的汉子,好奇却并不说话,只是感到这些人似乎在英租界的客栈里见过,想不到他们会救自己。想到救这个词,她又不禁的想到了七弟声洞和唐群英、曾昭文。悲从心来。正在她暗自悲伤的时候,陈广寿上来道:“姑娘叫什么?是革命党么?”
陈广寿一口东北腔,听着有些怪异,但和京话没有差别,方君瑛听后道:“是,我们是革命党,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救我?”
“我们…我们是胡子。”不好暴露自己的身份。陈广寿只好扯谎,“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只是,我们出手的太晚了……”
陈广寿一声“太晚了”,方君瑛的泪却忍不住落了下来,她自觉的自己两次刺杀都是失败,着实无能了,特别是还连累这么多人牺牲,可自己却是独活,这怕是老天对她最大的惩罚吧。眼泪流下。但方君瑛却没有哭出声,只是挣扎着站起身,对着屋中诸人一礼,道:“有劳各位壮士相救,如此大恩。君瑛只能来世想报。”
“报什么报!都是一群臭男人。”说话的是白茹,她刚见门就见方君瑛起身施礼,她今天就在二十多米高的教堂顶楼,底下生的一切都看的明了,同为女人,她是极为敬佩这些革命党,而对于警卫连的这些男人,却往往不屑一顾,特别是她做了狙击手之后,就更是性格怪异,独立特行。
女杀神一回来,屋子里的灯似乎都暗了几分,大家原有的自得之色都消失的无影无踪,更有几个人撞撞跌跌的往外面跑,慌忙间椅子撞到几把,白茹的跟班陈小妞想笑又不敢笑,只能强忍着。
陈广寿见她回来,关切的道:“回来了,没事吧?”
陈广寿一搭话,屋中的人更是闪个精光,便是白茹的助手陈小妞也要走开,白茹一把把她抓住,喝了一声,“走什么走。”
陈小妞低头不语,其实连长喜欢白茹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大家也乐见其成,不过白茹自从被救出就性格怪异,对陈广寿的好感不闻不问。
“瞄准镜很不好用。”白茹一幅公事公办的模样,直接把话说到枪上面,“固定的螺丝很容易松动,一旦松动又要重新校准,很是麻烦。”以前用的都是瞄准筒,那个便宜,可以大规模装备,可瞄准镜效果更好,只是价格昂贵,一个瞄准镜等于三十多把步枪的钱,更恼的是固定不易,每次开枪的震动很容易使其移位,极为不妥。
“好。我会记下来的。”陈广寿看着头上是汗的白茹,心中不知道在想什么,又问道,“你没事吧?”
“嗯。”白茹低应了一句,便带着陈小妞找房间休息去了。
白茹一走,杨锐就带着程莐出现了,此时程莐哭声已歇,听到方君瑛的声音就要出来找人。方君瑛之前已经听说程莐也被救,但却没有亲见,此时两人劫后余生,又是哭哭啼啼的抱在了一起,杨锐见她们这帮做派,无奈的和陈广寿站了一边,“我刚才为了救人,太着急了,让你担心了。”委婉的道歉让陈广寿心里一热,只听杨锐又道,“以前在沪上的时候,你们不是说稿纸上的字迹很娟秀吗,那就是她写的。”
陈广寿也猜到杨锐和这个姑娘有旧,当然不解的地方还是有很多的,比如,就这么一个姑娘怎么会是革命党呢?她到底如何来历?
杨锐大概也是知道他的想法,只道:“等到了沪上再对她做政治审查吧。不过我认识她的时候还在给商务印书馆写稿,她不太可能会是间谍。”
陈广寿虽有担忧,但也是清楚这一点的,他问道,“先生。那我们何时回沪?”
“晚一两天吧。让大家都歇一下。我们的人没事吧?”
“没事,白茹也都回来了。”
陈广寿的声音有点怪,杨锐看了他一眼,笑道,“你们不是一直说我年龄大嘛?现在我的问题算是解决了。呵呵。倒是你啊,年龄也不小了,白茹是个好姑娘,既然喜欢就把家里的亲事退掉,这样对你对别人都好。”
连先生都知道自己和白茹的那一档子事情,陈广寿大窘。恨不得地上找条缝钻进去,幸好杨锐说完就走了,方君瑛和程莐哭的差不多了,杨锐正上去搭话。
他拱手道,“方姑娘。”
方君瑛不是一个脆弱的人,只是见到程莐触景伤情而已。此时见杨锐上去见礼,也起来拱手道:“多谢先生救命之恩。”
“没有什么谢不谢的,路见不平而已。”杨锐边说边打量着方君瑛,她二十岁上下,个子不高,眉眼间倒有些闽南女子的味道,但口音却像是湖北那边的。一时间也猜不出什么背景,不过他看着方君瑛身上的水渍,道:“姑娘还是换身衣服吧。程莐你也去。”
把这两人安排好,杨锐又对陈广寿道:“忘记说了,左边最里面的那间屋子有一颗炸弹,待会要扔出去。”
炸弹陈广寿是知道的,闻言马上安排人去处理,完了之后又道:“先生,他们怕是同盟会的人。”
“嗯。我知道。”杨锐也在思考着这个问题。同盟会他一直都是不想待见的,但今天见他们前赴后继的和巡警同归于尽。心中又很为这些人惋惜。一将无能害死三军,孙汶那边难道就没有其他的革命之策吗?复又觉得同盟会行此暗杀之下策,也是为了要在国内外打开局面,以增加影响力——国内是为了拉人,海外是为了筹款。他完全没有一个稳定的资金来源,只能行此下策。难道自己要资助同盟会吗?想到这杨锐又否定了,复兴会和同盟会很难说今后会生什么。早知道当初就应该参加同盟会以获得领导权,这个想法一出来杨锐就否定了,这是不可能的,同盟会成立时华兴会实力完全占优,但最终还是孙中山做了领袖,这里面日本人怕是出力不少。自己即使能准时出现在东京,一定也是副手。
想来想去都没有办法,杨锐索性不想,问道:“你有说我们是复兴会吗?”
“没有,我只说我们是关外胡子。”陈广寿一直牢记着会中守则,“不过,那方姑娘倒是很精明的,是不是会看出什么来,倒是不知道了。”
“不说破即可,”杨锐长叹口气,只觉得同盟会还是不合作的好。又道:“我把程莐带走就好了,其他事情就必不多说了。”
杨锐在说带走程莐的时候,方君瑛也在想着这个问题,刚才看着程莐和杨锐手挽手出来的,便猜到这应该就是她朝思暮想的男人。她此刻换了身衣服,坐在屋子里想着下午的爆炸和对射,昏昏间只觉得恍如隔世。程莐也是换了一套仆人的衣服,抹黑的脸也洗的干净,小家碧玉般的坐在方君瑛跟前。
“程莐,你要跟他走么?”方君瑛叹了口气,轻轻的问。
“我不知道。我……”程莐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只觉得自己要和杨锐在一起不再分开。虽然之前两人之间没说几句话,但是心却是相知的,以前的种种不好和苦难,都已经无所谓了,关键两人在一起就好。
看着程莐的犹豫,方君瑛只想着成人之美,强笑道,“他能从那样的危急中,投身来救你,那是很喜欢很喜欢你的啊。程莐,你应该和他在一起,东京那边我……”
方君瑛的心是好,不过却起到了反效果。程莐道:“不,他以前也是认为中国非革命不可的,让他和我们一起革命吧。我们都去东京!”
方君瑛见她这么天真,不由的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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