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本想动员留学生会会长杨度入会,但两人辩说三日,杨度还是不赞成共和,只愿立宪;而复兴会这边,虽和于右任相谈甚欢,但他不是会中脑,无法决定入盟一事,不过看形势复兴会怕是不会参加了。
听到孙汶的惆怅,宫崎滔天在旁也是叹道,“这也许就是中国士的悲哀吧!”
众人谈话的时候,会场已收拾完毕。此时与会者早已走光,黄兴看着程家柽正在记账。忙上前去问道:“今天来了这么多人,应该有很多人入会吧?”
程家柽刚好写完,也不回答,只道:“以后会越来越多的。”
黄兴只想着今日来了一千多人,总有几十人入会吧,不待再问,抓过本子一看,心顿时凉了下来。他问,“都在这里了吗?是不是还在荫云那里?”
组织讲演会的程家柽一脸疲惫,说道:“全在这里了,就十三人,一人一块会费,还不够付租会场的四十钱,这些学生都是暑假无聊过来凑热闹的。革命党还是稀奇物,大家听过没见过,总是要过来见识见识的……”
程家柽正说的时候,孙汶却是过来了,黄兴连忙拉着程家柽让他噤声,这边程家柽虽然停下了。但孙汶早就猜到了他们在说什么,他拍拍程家柽肩膀上的灰尘,亲切的道:“前期的入会的同志少,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与初次起义相比较。我现在是乐观百倍啊。”
看到入会数字的两人本很是泄气,现在被孙汶一鼓励。顿时觉得全身都是力量,程家柽说道:“先生不愧是革命家,久经风浪,今后一定要向先生学习。”
孙汶闻言笑道:“不,我没有什么好学习的,我唯一值得骄傲就是遭受任何打击、面对任何困难,我推翻反清、建立共和之心都不曾懈怠。我们现在的新同志都是留学生,思想活跃、才干出众,但意志却还需要更坚强一些,受到挫折也不要气馁,革命成功虽然不远,但革命的每一步都要我们信心百倍的去做好。”
孙汶说着话,旁边的会员都聚拢了过来,只待他一句“信心百倍的去做好”,诸人都热烈的拍掌,孙汶看着诸人的样子,满脸微笑,一只手叉在腰间,挥舞着另一只手又道:“甲午年,我在檀香山创建中国第一个革命团体兴中会时,虽经鼓吹,但响应者寥寥,隆记报的老板程蔚南君劝我作罢,我却不愿,既然革命,那就要排除千难万难,坚持到底,后几经磨砺,至最后有二十四人与我一同入会!”孙文话一说完,已经围成一圈的同志都使劲的拍掌,待众人掌声稍歇,孙文再道:“去年去到米国,本想运动华侨为革命捐钱捐物,但米国之华侨大多都已入了康梁的保皇党,对我革命之言论并不接受,但我还是无惧于听着甚少,在米国游埠半年有余,行程几万里,将革命之声遍布米国各地。”
又是一种激烈的掌声,孙汶最后道:“庚子之前,讲革命者极少,而庚子之后,倡言革命者多矣。今日我们等有这么好的革命基础,有这么多年富力强、才华横溢的同志,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即便今日入会只有几人、十几人,但来日便会有几百人、几千人、上万人!试问,如此之下,这革命何以不能成功!这共和又何以不能建立!”
孙汶说到精彩处,围着的众人手都拍肿了,只待回去,张继还是回味孙汶那鼓动十足、振奋人心的演讲,可但他高兴的把下午富士见楼的事情说给刘揆一听之后,刘揆一哂笑道:“真不愧是孙大炮啊……”
“你!”张继很不高兴,“霖生,你怎么能这样说孙先生?你没有看见见他他在富士见楼的讲演有多精彩!”
“精彩?精彩怎么只会有十三人入会?他说‘革命何以不能成功!共和何以不能建立’,那我问你,他说了这个革命怎么做才能成功吗?共和怎么样才能成立吗?”
张继见他不尊敬孙汶,正想生气,不过他这样一问,想说的话又噎在喉咙里,刘揆一见他傻的样子,大笑,然后说道:“我们现在不是说要不要革命,而是要说如何革命,孙汶说了半天都放在大炮,即使革命方略需要保密,但这段时间你们东忙西忙,忙出什么来了?你知道章行严怎么说吗?他说‘党人无学,妄言革命,将来祸不可收拾,功罪比不相偿。’”
“你不就是不满克强没有当上这同盟会的领吗?这样你这个副领也是没指望了。”屋子外一个如此说道,来人走到门口一看,原来是程家柽。他同着宋教仁一起进来了。
“我……我如何要做这副会长,我只是不同意孙汶平均地权之议罢了。不光是我。便是其他同志也不同意此点。”刘揆一辩解道。
“平均地权之说,孙先生在筹备会上已经解释过了,你要是不同意当场便可和先生辩驳,现在事情过了倒在这里说风凉话了。”程家柽可是庚子之前就在横滨就拜访过孙汶,仰慕的很,同时他极为重视同盟会的组织事宜,这也是日后会中之人常言:“孙氏理想、黄氏实践、程氏组织”的原因,可现在。同盟会还没有正式成立,刘揆一不但不参加,还在一边说怪话,这让他如何能忍受?
刘揆一闻言站起,也不和他对辩,只是穿上木屐出去了。程家柽见他出门,不好阻拦只得在一边生闷气。这时宋教仁问张继道,“溥泉,你以前在沪上不是和复兴会那帮人很好的吗,章太炎也是你结拜兄弟,怎么不能把他们拉进会来。”
张继性子虽然冲动,但脑子不笨。现在给刘揆一泼了下冷水想想似乎那孙汶就是在放大炮,其革命之纲领除了口号之外空洞无物,还不如自己看中华时报上救国之论说。他正想着这个,宋教仁却问道章太炎,他不由得道:“复兴会的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当时只听蔚丹说学社有个教西学的先生是革命党。我没亲见。再说枚叔关在西牢里,一个月才能探视一次,一次只能是一人,复兴会诸人都已经安排好了,我总共只去了一次。其实我在沪上时间不长,苏报案后,便去了湖南;王之春一案后,便来了东京。”
宋教仁正在向他所了解到的杨锐,程家柽却又问道:“那行严呢?他为何也不入会?你们兄弟一场,不能劝劝他吗?”
章士钊文名尤佳,便是在东京也是很有名气,更是华兴会的初始会员,他不入盟很是让大家不解。作为兄弟的张继还是知道一些原因的,他道:“行严苏报一案,害得报馆被封,枚叔和蔚丹入狱;去年刺杀王之春,他又是好心办坏事,次日就去巡捕房探望万福华,以至使得巡捕顺藤摸瓜,把大家都抓进巡捕房了;前段时间蔚丹又被满人害死。这般经历,让他觉得自己才短力脆,无法革命,再有吗,刚才霖生说了,他只觉得我等党人不学无术,妄言革命,将来祸不可收拾。”
“什么不学无术,我看章行严是被沪上巡捕房吓破了胆。”程家柽大怒,对章士钊这种不坚定分子大为鄙夷。
程家柽这样说章士钊,但宋教仁心里却是认同这样的观点,革命就是破坏,但破坏之后却要建设,现在党人都是书生,东京这边三个月成班都没有毕业便扬言要革命,革命毫无方略,更无人才之培养,假定日后革命成功,又当如何治国?
宋教仁心里这般想,但当着程家柽的面却不好说出来,看他恼怒难消,他便把话题转到另外一处,道:“也不知道这复兴会到底入不入盟,他们只说要商议要商议,怕是到最后都是商议不成。”
“商议只是托词,我看复兴会根本就不会入盟。”程家柽讪笑道,“人家有钱、有枪、有人,还会稀罕和我们这些人混在一起?当初你们在湖南举义,人家一出手就是几百杆枪。我看,这复兴会就是个假革命,一边站拿着华侨的血汗钱,一边打着爱国救国的幌子,结果几年下来,什么也没干,说是反大清,还不如说是在保大清。前些日子我听青年会的人说,癸卯年的时候,这个杨竟成就来过东京鼓吹革命,大家辩论之时,他居然说要和满清谈和,这种人还革什么命!”
程家柽虽然也是青年会的成员,不过他当时没去听杨竟成讲演,宋教仁那时候还在武昌,更是完全不知此事。但他很想知道当初杨竟成说了些什么。他道:“韵荪,当初杨竟成到底说了些什么啊?”
“当初他说的似乎是有限革命、集权政府、深度改革、复兴中华,”已经过去两三年了,当时别人转告程家柽之后,他一听不是排满,再听不是共和,便没有兴趣听下去了。所以只记得这十六个字。
“可现在复兴会的纲领不是这十六个字啊?这有限革命和集权政府现在都改过了。”宋教仁心中把这十六个字复念了一遍,顿时现不对的地方了。
“遁初,你管他改不改的……”程家柽道。
“不对,韵荪,就集权政府一句便能看出许多问题来,”宋教仁说道,“我们同盟会是要创立共和政府,可复兴会早前却说要创立集权政府,哎。我看两会怕真是走不到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