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记者在给队伍拍照,公共租界的总办濮兰德也在里面,作为参与者,他实在想不到邹容一案最终会变成这样的结局。当然,作为一个记者,他喜欢这样有轰动性的事情,不过让他遗憾的是,无法找到人做采访,他只能用文字和图片在泰晤士报上,向英国民众介绍这个神秘却又极富战斗里的革命组织。随着队伍的走远,他带着助手跟了上去,他相信,在华界,革命党一定会和满清政府生什么的,对此,他很期待!
沪上县城的老西门其实是叫仪凤门,进门沿着肇家浜就能一直通到大东门,不过这路走到一半的时候,就是沪上县官衙。这次游行是革命党堂而皇之的穿越沪上县城之举,若是真是成了,那满清朝廷的威望将颓然扫地,但若是清廷开枪杀了人,那全世界都会谴责满清的野蛮残暴。志赞希是满人,他只知道对汉人不凶狠那政府就没有威信,所以这次他要把那些革命党一网打尽,只是沪上县令汪懋琨却不似他想的那么简单,本来他也想溜走的,但是志赞希说他守土有责,不能避让,到此,汪县令才明白道台袁大人做官的功力来。
“那些反贼还没有来吗?”志赞希坐在县衙,不知道怎么的极为烦躁,他很是担心自己在这里严阵以待的消息被革命党获知,然后他们不来了。
“禀大人,反贼刚出了法租界,就要进城了。”王捕头说道,不过声音打着颤。
“怎么?害怕了?”志赞希问道。
“不……不敢。”王捕头有些慌张,不过他还是道:“大人,那革命党里面具是学生,若是贸然……”
“大胆!本官处事,还要你指手画脚吗?来人啊,拖下去,打五十大板!”志赞希看完复兴会的游行告示还没有高兴一个钟,就有多人来县衙求情,打完这些人后外面又报来了许多学生举旗抗议,志赞希大怒,派兵驱散后还不解气,他现在觉得整个沪上都是革命党或者革命党的同情者,所以只要有人忤逆他就要立威。
左右很快把王捕头拖了下去,汪县令站在一边,似乎看见那个捕头是笑着被拖下去的,心中不由大恨。他也想这么跳出这潭浑水的时候,外面忽然有人高喊:“禀告大人。反贼要入城了。”
“好!来了就好!”志赞希大喜,站起身来道:“快,都散开,躲到侧街上去,反贼一到县衙门口,听到炮声,就一举拿下。若是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衙前站着的诸将都浑浑噩噩的喊道:“扎!”然后然后便布置去了。
出了法租界,对面的就是沪上县城的西门了。因为年久失修,城墙破烂不堪,地基也沉的厉害,使得城门极为低矮,门前护城河也是黑臭。至于那些河边棚子里的棚户,更是衣不遮体、麻木茫然,他们对这样一大串队伍好奇的很,许多野孩子更是跟着队伍一起行进。
看着红旗被那黑黑的门洞吞噬,王季同拉着蔡元培的手道:“孑民,来生再做同志!”
蔡元培看他如此,也激动的反手握紧他的手。“来生再做同志。”
游行的队伍终于到了县衙,但是沿路都是学生和市民护在两旁。志赞希虽然调集了所有的巡警、各处的练勇、江南局的亲兵一千余人,士兵多,学生更多,这一千多人死死的被学生堵在各处,即便是县衙警戒之外,也被学生们围起来了。看着这些半人高一脸稚气的学生,带队的将官实在是不忍开枪。只好驱散,但是驱散一下又马上围了过来,围着不说,更有诸多人大喊:
“是不是汉人啊?干嘛帮这满人杀自己人……”
“满清奴役我中华两百六十余年,你们还要做奴隶吗……”
“这些都是拒俄的英雄,你们有种也去关外杀俄国人啊……”
“我爹是兵部侍郎的师爷,要是你们敢伤人……”
学生们的围堵和喊叫让埋伏在各处的兵勇烦不胜烦。眼看着红旗打到衙门口,衙兵点燃门前的小炮,“嘭”的一声炮响,兵勇们就待冲出。学生们已经堵上,一顿乱战之后,学生倒了不少,可是巷子还是没有冲出去,有些凶悍的一顿刺刀把人刺散,但出到街面上又被外面的人堵上了,这些就不光是学生了,很多都是看了报前来护送的市民,两边扭打起来未必是这些双枪将赢。
局面越来也是混乱,但混乱也是外边混乱,队伍里的鹰旗还是不缓不急的往前行进。志赞希此时已经出了衙门,看到四处密密麻麻的人群顿时吓了一跳,等他好不容易定住心神,又看见反贼越行越远,自己却束手无策,他心中顿时大急,大喊道:“都是反贼!都是革命党!都该杀!都是反贼!都是革命党!都该杀!”
应桂馨跟着他屁股后面不知道说什么好,对于他来说,开枪不开枪都无所谓,只想能升官就行。只是,看到护着队伍的那些学生,还有那些跟在队伍中的洋人记者,他感觉一旦开枪那一定会误伤无辜,到时候洋人一报道,那不要说升官,就是志大人都怕是不保。不过,他还是有计策的,“大人,这些学生都被革命党蛊惑了,真的要是开枪那一定会引起洋人非议,若是……”他看了一眼志赞希,待大人凝耳倾听的时候,才道:“……革命党总是要出城的,若是能在东城门上架枪往下射,这样就不会伤及无辜了。”
“好!”志赞希正愁没有办法,急道:“快去办!杀一个反贼赏银一百两,杀一个头目赏银五百两,杀了那个竟成先生,赏银一千…不,五千两!”
“札!”
学生们在后面堵着清兵,看到大东门越来越近,王季同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之前在路过县衙的时候,听到外面学生的惨叫声,他正要回身却被俞子夷拦住了,后面再听见那个学生呼喊的声音,他才放了心。此次穿越沪上县城,让他更是明白满清朝廷是怎么的不堪一击,也许,要不了几年,革命很快就会很成功的!
他正想着,却忽然看见前面走着的旗手身上爆出一团血花,同时他自己身躯猛的一震,像是被锤了一锤,就在他还没感觉到疼的时候,刺耳的枪声传了过来,啪啪…砰砰的很是激烈,不过,这枪上没响多久就停了。
城头上的枪都是瞄准队伍打的,虽然一会就停了,但还是有不少人中弹,众多倒地流血的人让队伍乱了起来,大家都恐慌的看向四周,生怕还要中枪,后面的学生记者也冲了上来,竭力的喊叫和不断拍照。王季同转过身,看着惊慌的诸人想出声安抚,但身上的疼痛却让他无法大声说话,于是他挪着步子,蹒跚的走向那杆倒地的军旗。拾起旗帜,拄着旗杆,抬头望向这随风飘扬的鹰,白云蓝天的衬托下,他只感觉这军旗是那么的红!王季同握着军旗没有再回头,而是艰难的前行,他知道回头是没有用处的,唯有举着旗不断的前行,由自己去召唤众人,混乱才会结束,队伍才能前进。
队伍里俞子夷刚把身边同志的眼睛合上,又看到前面飘扬的旗帜和蹒跚前行的王季同,他一边大喊一边冲了过去。俞子夷的喊叫让所有人都望向前方,看着艰难前行的军旗,队伍忽然的静停了下来,行列也不再混乱,受伤的包扎止血,牺牲的合力抬起,片刻之后,整支队伍便跟着旗帜出了县城。
站在北侧城墙上的小田切放下望远镜,说道:“很难想象,他们是一群支那人。”
“是啊。支那太大、太古老,总有一些东西让人猜想不到。”早上和王季同见面的宗北方也放下望远镜,无奈的叹道。
“宗方桑,你还是认为主宰中国命运的必为湖南人吗?”
“不!复兴会已经有了一种精神,主宰中国命运的必定是他们。今后我的工作,要么让他们亲近我们,要么就毁掉他们。”
ps:注1:上海县城城墙1913年拆除,人民路也是1913年修筑,之前是护城河和城墙。
注2:西藏南路本是南北流向的河流,叫周泾,1914年才填平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