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头,根本听不见任何话,他只想着永番他们已经为国牺牲,可是死后却不能连安归乡里都不行,还要像个道具一样搬来搬去,他拿去茶杯就把里面的水往王小霖泼去,会议一时间大乱。
“杼斋!”蔡元培把他给喝住来了。
除杨锐外,对于军校生影响最大的就是蔡元培了,此时他一说话,穆湘瑶便不好再作,不过他心中悲愤难止,道了一声“我出去了”便走了。
穆湘瑶一走,讨论一时间便停下来,王小霖这边用着手绢擦着衣衫,没有怒也没有尴尬,他只是感觉穆湘瑶太感情用事了,这完全不是他要惊扰亡魂,而是满清在一个劲的搞事,要想烈士亡魂早安,就要想尽一切办法引导舆论,让更多的人知道满清对内残酷镇压、对外奴颜婢膝的本质,如此革命的力量才会迅壮大,满清朝廷才能早日推翻。
会场沉寂了好一阵,于右任道:“小霖的提议是好,可是对牺牲之烈士委实不公。他们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还是我们来吧。”
这边委婉的拒绝,刘光汉却又变了,他道:“如此一来,那舆论完全在我,这可不是沪上一地闹事了,而是全国大闹一场。前段时间林獬来信说,东京留学生已经上万,那些可都是最好的革命种子,若是这样一去,立刻便能激起义愤,反清之人将会更多,同时还可以扬我复兴会为国为民之名声,还能让梁启那些保皇党闭嘴,孑民,这可一举数得阿!”爱的越深恨的越切。会试失败刘光汉可是真和满清彻底翻脸了,他现在是只要能推翻满清、有利于革命,那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干!
“申叔!”蔡元培叫住了他。相对于他的激烈,蔡元培还是道学先生,很多事情都有原则,并不是从骨子里反清的,教育救国在他心里还是占了很大分量的。
“还是举手表决吧!”王季同作为会议的召集人,今天晚上是一定要想出办法来的。“赞同移棺的举手。”
他话一说完,刘光汉就把手举了起来,接着是王小霖、再是金天翮、于右任,穆湘瑶走后,房间只剩八个人,这里是四票,结果还是不定。王季同看着没有举手的三人说道,“孑民、竹庄、仲辉,不移棺还有何策?你们真想让法国人杀学生吗?一旦开枪,那事情的性质就变了,这将不再是汉人和满人的事情,而是华人和洋人的事情,你们可别忘记了,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排满。”他说罢又看着邵力子,道,“若是我死了。只要对革命有利,纵使是粉身碎骨也无憾!”
王季同说完,便把手高举了起来,蒋维乔和蔡元培对望一眼也是举手,而邵力子,看见大家的目光都盯着自己,最后也是举了手。王季同看见大家都举了手。心中并没有轻松,而更是凝重的道:“现在我们讨论一下,明天应该如何施行吧……”
翌日清晨,王季同刚起床,俞子夷就寻来了,他一见面就道:“先生。真的要把永番他们送到日本去吗?”
王季同点点头道:“是的。这是昨天晚上大家的表决结果。”
“可是……”俞子夷看着王季同坚定的神情,本来想好的说辞都不知道怎么开口了。昨天晚上杼斋找到他,把事情和他一说,他也气愤的不得了。不过想了一夜之后,倒是冷静了下来,临时想了些措辞但一见王季同就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是杼斋找的你吧?”王季同道。
俞子夷点头。
“哎!你们还是太年轻了。只看得自己受了委屈,根本没有看到舆论大局。当初太炎先生决心反清。去到东京现没有任何一家报纸敢提‘排满’二字,于是就组织‘支那亡国二百四十二年纪念会’,借追思前人来鼓吹排满革命;苏报一案,你真的以为太炎先生是脑子热,不但自己要坐牢,还要拉着蔚丹、龙积之一起坐啊。他这完全是为了鼓吹革命、鼓吹排满。我们这中国就像一个禁绝的屋子,大家都睡着了,你不闹出些事情。不见些血,是没有人能起得来的,只有用血、用恨才能让那些原本麻木的人振作起来,才能睁开眼睛看清楚这中国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竟成常说,四千年传承,就看我们这一代了,我们做的好。国兴族存;做的不好,那从此再无中华!
永番他们的事情,不要静悄悄的入葬,应该闹的轰轰烈烈。我们就是借此告诉全体国人:在满清朝廷局外中立的时候。在所有人都顿足观望日俄的时候,是汉人!是无数复兴会员!在为国捐躯!在抛洒热血!这是一件能让无数中国人警醒、振奋的事情!而复兴会,就是应该让全体国人都知道这么回事情。现在,东北、东京那边已经都在准备诸事了。我们要让所有人都明白他们死的价值!”
寡言的王季同不知道怎么有这样的长篇大论,他其实一夜没睡,当晚商量完细节,他就把会议的结果给了杨锐,等到天快亮的时候,东北那边的回电才到,他本已经等的困乏,但是看完杨锐的电报却没有一点睡意,他感觉昨天晚上的决议是完全正确的,他要让永番他们死的有价值。
王季同的一番话说的俞子夷哑口无言,是啊。相对他们的所想,先生说的才是真理。为什么要静悄悄的入葬呢?为什么就不能昭告全天下他们就是为国而死的呢?为什么就不能让国人知道他们的壮烈功绩呢?
“先生,我懂了。”俞子夷低声的道。
“哎,你懂了不行,还要杼斋、卜岑他们也懂啊。”
早晨的谈话就这样的结束了,正待王季同要出门的时候,德律风响了,文书接完电话过来道:“先生。龙门客栈那边说有日本人求见。”
“日本人?哪里来的日本人。”
“是的,先生。那边说的是日本驻沪总领事小田切万寿之助派来的,他说是为复兴军之事而来。”文书也奇怪为什么日本人参与进来了。
“好的。我知道了!”
带着些疑问,俞子夷问道:“先生,日本怎么也来了?”
“来了就来了。正好一起见见。”王季同道。
“先生,这不符合保密守则!”
“我已经不需要保密守则了。那天晚上,那个什么朝廷的志大人,他已经把我的模样记得很清楚了,再过两天估计县城那边就会有我的缉拿画像。见见吧!”王季同道。
早上七点半钟的时候,王季同在龙门客栈见到了找来的日本人,这个日本人四十岁上下,平头,八字胡,穿着一身紧身的西装虽显瘦小,但却是一幅干练模样。王季同在打量他的时候,他也在打量王季同。
“先生此来有何见教?”王季同礼后问道。
“未请教?”对方也是作揖,汉文不仅流利,口音也很纯真,完全听不出是一个日本人。
“鄙人姓王,先生如何称呼?”
“在下宗北平,奉大日本驻沪总领事小田切阁下之命,前来求见贵会竟成先生。”叫宗北平的日本人道。
“抱歉,竟成先生不在。宗先生有事请与我说吧。”王季同一直在脑子里想日本人中有那个人叫宗北平的,他相信此人绝非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