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有急事啊。”刘伯渊道。
“不是说了什么事都交给雷参谋长了吗。”
“那是军务,这次是沪上小徐先生来电,急事。”刘伯渊一脸焦急。
“是紧急、还是重要?还是又紧急又重要?”陈广寿仍然不放行。
“你……”刘伯渊急了,“你这是什么话啊?”
“不是紧急且重要的事情一律不进。”陈广寿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的情况。”
再次看了陈广寿一眼,刘伯渊提了口气想说什么又松下去,是啊。这一战死了多少人,现在先生都认为是他自己的原因造成了,这……这其实还是政治部的问题,清查的时候只查到了黑龙江胡匪杨大新头上,只知道这个女人是他劫来的老婆,至于怎么劫来的,在那里劫来的,一概没有查到。他想到这便把电报手上的电报给了陈广寿,说道:“你把电报给先生吧。蔚丹死了,有可能是被满清勾结洋人医官毒杀了。”
“什么?!”这个消息太让人吃惊了,陈广寿不由的声音大了起来,他以前虽然看邹容那副调调不喜欢,而且还被邹容讽刺过学好外语当洋奴之类,但自从在南非听到邹容自投死牢之后,他便对他转便了看法,敢为革命而死的人总是让人敬佩的。
“你看电报吧。”陈广寿作为杨锐的警卫连,权限要比一般人高。
陈广寿抢过电报,看来又看,之后便满脸激愤的进了杨锐的卧房,不过在进入离间的时候他还是在门口小声的喊道:“先生……先生……”
屋子里的门是虚掩的,陈广寿刚喊了两声就被一本书砸了过来,嘭的一声,书砸在门上把陈广寿吓了一跳。又待了一会,陈广寿又道:“先生,沪上急电。先生……”
“交给参谋长。”里面一句话甩了出来。
“不是军报,是……是蔚丹出事了……”
里面沉默了一会,“他怎么了?已经出狱了吗?”
“不是。他……他被满清勾结洋人害死了。”
“放屁,牢里面不是有我们的人看着吗?”
陈广寿见杨锐这么说倒不知道说什么了。正当他还要喊的时候,里面椅子一响,一个脸色暗、胡子拉碴的人把门拉开了,他没有说话一把就把陈广寿的电报抓了过去,看了一行就没有再往下看了,只听他说道:“哎!死了,都死了,怎么我不死呢?!”
“先生。你……”陈广寿好不容易见杨锐拉开门,马上就钻了进去,房间里只点了一盏马灯,但亮度却调的极小,细微的光芒下,陈广寿只见房间乱的一塌糊涂,各种写满了字的纸片扔的到处都是。他又看到放在小桌子上一点也没用动的馒头,不由的说道:“先生,你不能这样不吃东西啊。”
“吃东西又能怎么样,吃了他们就能活过来吗?”杨锐幽幽的道,一点也没有以前的生气。
陈广寿没有说话,只是把房间里的东西理了理。然后出门把外面的新鲜的馒头拿了进来,然后一声不吭的出去了。
哀莫大于心死估计便是现在杨锐的状态了吧。起初在起风之后的第二天早上,看见俄军滚滚而来,他还有些逃出生天的欣喜,这毕竟他带领着部队撑下来了。特别是在那样的情况下自己虽有动摇,但最终还是坚持下去了。他为自己能在生与死之间做出选择感到高兴,这是以前的他做不到的,可是现在他却做到了,这对他而言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可是当他欣喜完之后,去到医护营,一阵阵怎么也压抑不住的惨叫、一堆堆年轻却已经僵硬的尸体、一块块怎么扯都扯不够的裹尸布,这一切都让他的那一点欣喜消散的无影无踪。
从此他便开始恍惚了,他不知道怎么离开医护营的,不知道怎么到了铁岭,更不知道怎么到了四平,他整日都躲在帐篷里,屋子里,那也不去,什么也不说,他真不知道要做什么、该说什么,他在不断的否定自己——来东北就是个错误!选择通化就是个错误!参加日俄战争就是个错误!相信张宗昌就是个错误!和那个女人上床就是个错误!长着下面那个东西就是错误!……所有的所有都是错误!。
杨锐就这样过了不知道多天,邹容的死讯让他不由的从自己躲避的墓穴里爬了出来,恍惚间他不知道怎么的拿着《革命军》便读了起来,从“扫除数千年种种只**体制,”开始一直读到后面的“尔其率四五万同胞之国民,为同胞请命,为祖国请命……”方才不再那么的恍惚,不那么心如死灰。要死也要把一切都干完再死吧,他这样对自己这样说。
当杨锐从屋里出来的时候,陈广寿已经高兴的在外面等着了,直待杨锐把脸洗了,把胡子理理齐、头整整好之后,他感觉之前那个无比自信的先生又回来了。
“你去把渊士叫过来吧。”杨锐正拿起碗要喝粥,忽然想到之前的那份电报。
“是,马上去!”陈广寿跑也似的出去了。不待一会,杨锐粥还没有喝完,他拉着刘伯渊便回来了。
“蔚丹的事情小徐怎么处理?”杨锐的电报只看了个大概,现在只知道邹容暴毙,而且怀疑是满清勾结洋人医生干的,其他的他没看完就丢开了。
刘伯渊电报是看过的,所以心里很清楚,便道:“小徐先生在租界里找洋医验毒,但是所有的医生都不肯……”
“都不肯?”他刚开了个头就被杨锐打断了。
“是的,都不肯,后面小徐先生又找了衙门里的仵作,但是仵作似乎也看不出来,只有一个年老的仵作说他在早年见过这样的事情,那个案子是夺产凶杀。”
“只是他这样的猜测是没用的,沪上没有医生的话,可以到国外去请医生。”
“对。小徐先生已经去日本请了医生过来,过几日大概便有消息了。”虽然这些电报里都是写了,但刘伯渊见杨锐难得的出屋子,多日的不正常也慢慢的好了,很高兴的和杨锐这样的一问一答。
“日本?日本医生?”现在日本两个字是杨锐的禁语,他听到就无比的头疼。
“是的。日本那边最近,现在天气已经转暖,要是从欧美请医生来不来不说,就怕来了那……天气这么暖,到时候就难以……”
“日本就日本吧。要是怕天气缓,就放到冰窖里去。”
停棺之处一般都是祠堂、善堂,冰窖还是没有进去的,不过现在杨锐一说,刘伯渊马上醒悟了过来便道,“我马上去提醒沪上……”说完就马上要起身。
“你等等。我还有其他话要和你说。”杨锐把他拦住了。又对外面的陈广寿说道:“你去安排报吧,完电报之后回来叫人把帐子围起来,近百步则格杀勿论!”
杨锐交代的极为严厉,但是陈广寿听的却是一喜,往日那个自信无比的先生又回来了。他欣然立正道:“是!”,然后便下去了。
陈广寿走后,杨锐没有急于说什么机密大事,而是接着说之前话语继续问道:“日本医生就日本医生吧。如果查出来蔚丹真的是毒杀的,小徐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