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大贝公楼里灯火通明。巡警突然闯入校园逮捕大肆逮捕学生,还重伤了一个女生,代理校长陆志韦交涉无果下,不得不召集校评议会紧急开会。此时正是夜里十二点,其他教授都到齐了,唯有胡适未至——打电话去他家说他去了朋友那里打牌,再打电话去朋友那又说出去了喝酒,谁也不知道他在那。
贝公楼大礼堂内,陆志韦简短的将情况通报了一遍,历史系教授顾颉刚第一个发言:“巡警夜间大肆搜捕学生,还打伤了一个与此事毫无干系的女学生,不管他们有什么理由,都应该抗议。燕大本是读书之地、自由之所,当局如此,这……这……,诸君,京城之大,已经安放不得一张平静的书桌了!”顾颉刚的最后一句让诸人深深点头,他本人也颇有得色的道:“对!我们一定要向当局抗议,要他们马上释放被捕的学生,中止这种********!”文学院教授吴宓也道。本来这时候应该胡适在场,可胡适却……,其他人不知胡适在哪,他却知道胡适此时应该在八大胡同喝花酒,他两个老相好就在胭脂胡同。
“当前国际局势风云叵测,那帝国日报本就是胡说八道之报,我担心此事是有人故意为之,目的是为了挑拨中美之关系,尤其是华盛顿谈判受挫之时。”政治系教授萧公权扶了扶眼镜,说出这么一个假定。“各位,我敢肯定此事与日本人有关系,他们无时不刻想破坏华盛顿谈判,这焚烧帝国日报报社、殴打编辑之事肯定是他们和当局某些人的阴谋!
大家想想,中午十二点帝国日报刚刚出事,晚上……晚上九、十点就到燕大抓人,而且一抓一个准,就说是燕大的学生干的,事情怎么可能这么巧?!破案如此神速?!前年紫禁城失窃案到现在都还没有破,这次倒好。九个小时,九个多小时案件就告破……”
毕竟是学政治的,萧公权的假设让评议会诸人深思,可同时莅会的美籍教授谢迪克却道:“先生们。我想知道那些警察有逮捕令和搜查令吗?”
洋教授的想法和华人教授不同,陆志韦沉吟了一下,道:“有的。在他们搜查的时候,我亲自去了才字楼,带队的那个警长给我出示了督察院的逮捕令和搜查令。”
“So……”谢迪克耸了耸肩膀。“我认为事情非常清楚,他们拿着检察官批准的逮捕令和搜查令,这是合法行为,我们应该给被捕的七个学生聘请律师。”
“教授……”看着洋人这么天真,萧公权不由站了起来,他大声道:“事情肯定没有这么简单!这一定个阴谋!中国的事情你不明白,这显然是********!!”
“那我们如何证明它?”谢迪克摊着手,蓝眼睛很认真的看着萧公权,在他看来事情非常简单,学生涉嫌烧毁一家报告。然后被警察逮捕,他们拿着检察官许可的逮捕令和搜查令。
“阴谋是无法证明的,只能靠想象。”吴宓拍了拍激动的萧公权,让他坐下。同时和声的向谢迪克解释:“在中国,事情所表现出来的东西与实际的东西是完全不同的。我们和美国正在谈判,但日本人却反对我们和美国谈判,所以他们要制造破坏。大家都知道燕大是美国办的学校,这件事情就是一次破坏中美关系的阴谋,通过诬陷学生烧毁报馆来制造舆论。”
“这真是太复杂了……”谢迪克看了着吴宓,又看向代理校长陆志韦。见所有人似乎全认同这种观点,他摊着的手只得无奈放下,问道:“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我们应该抗议!教授。”萧公权坐下之后又站了起来,他脸上满是愤恨。“我们要联合全国所有学校对当局表示抗议,揭露他们的阴谋、阻止他们的迫害。”
“先生……”萧公权正激动间,陆志韦的秘书忽然出现在门口,“先生,兆贤部长来了。”
兆贤就是蒋梦麟,新内阁的文部尚书。郭秉文是侍郎。在自由派内部,尚书侍郎一词都是落后封建的代表,所以大家全呼之为部长。陆志韦当下撇开众人出去迎客,走到大厅却见蒋梦麟身着睡衣,明显的,他是紧急赶来的。
走到陆志韦的办公室,关上门蒋梦麟才开口:“志韦兄,有个事情你要知道,就是那个受伤的女学生在送往医院的路上死了。”
“什么?!”陆志韦本来以为蒋梦麟来此是帮忙商量对策的,不想却告之自己一个噩耗。“这可是真的?!就这么被他们那些……那些……那些……”陆志韦浑身震颤,他凝噎了一下才道:“……被他们打死了么?”
“来之前我打过电话给京师警察厅,大致的情况是死者是首犯王华之的女朋友……,这应该是警厅审问之后的才知道。当时死者看到巡警准备进才字楼抓人,而她刚刚从王华之处帮伤者处理伤口后出来的,所以判断这些巡警是来抓自己男友王华之的。所以出了才字楼的她又折返回去报信,同时把大门关上,试图阻止巡警进入。在与巡警冲撞中,她不慎撞到了灭火器箱,所以……”
蒋梦麟用低沉的声音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但正处于震惊和激愤中的陆志韦根本没心事听下文,他只知道:巡警打死了一个无辜的女学生!好一会他才回过神来,问道,“打死她的巡警叫什么?”
“不知道。只听说带队入校抓人的巡警队长叫杜杀,辽东人,复兴军转业,背景很硬。十七年前巡警入燕大封校时,就是他当众开枪打伤了一个女学生,事后虽然降了职,可还是没事。”蒋梦麟简单的向陆志韦介绍此人,又道:“我问过了,如果情况真是巡警厅说的那样,这个女学生顶住大门阻止巡警入内,他还是没责任,最多是降职,也许连降职都不要。”
‘砰!’一声巨响,陆志韦手突然砸在桌子上。茶水四溅,他大喝道:“难道我的学生就这样白白死了?!她才多大!她才多大啊?!他们怎么能如此狠毒!他们怎能下得了如此毒手!!”
“志韦兄,冷静些,人死不能复生……”见陆志韦激动。蒋梦麟劝道,“学生焚烧报馆打伤编辑一事影响甚大,很可能会激起一些人的动作,此时可正是中美谈判关键时期,总理的意思是。能忍就先忍一下!”
“我忍不了!!”陆志韦激愤的背了过去,充满怒意的手大幅度的挥着,“我不能看着我的学生被打死无动于衷!我不管他的背景有多硬,杀人者偿命,那怕是杨竟成亲来!”
“志韦!”陆志韦的态度让蒋梦麟很不满意,同为留美兄弟会的一员,此时却要为一个妨碍公务的女学生坏大事,他不得不明言道:“学生烧报馆一事可大可小!现在又是非常时期,把事情闹大对我们没一点好处。这反而会给那些保守党们借口:你看,你们不是要言论自由吗。现在你们烧了帝国日报报馆,还怎么个言论自由……”
“放屁!帝国日报不该烧吗?!!”陆志韦此时已经气疯了,平日藏于内心的思想突然爆发出来,他转身打架一样用力舞动手臂,“帝国日报早就该烧掉!这种宣扬迷信、专.制、封建的愚民报纸,早就应该全部烧掉!可惜去年我们烧得仅仅是报纸。它现在在鼓吹什么?鼓吹中美必战!鼓吹新十字军东征!鼓吹三一教徒要严防基督教的阴谋,要与基督徒为敌!这种言论就是法西斯!就应该烧掉!如果真是王华之他们干的,他们做的一点也没错,他们做的再对不过!”
“志韦你不要说疯话!美国的报纸也吹鼓****,也说要提防黄种人的阴谋。可美国有哪家报馆被烧了?”见陆志韦如此,生怕闹出大事的蒋梦麟不得不反驳。
“你都知道那是美国!!”陆志韦更大声,“那是自由之国、是民主之国、是文明之国。我们这里是什么?有什么?只有无穷无尽的专.制!只有无穷无尽的愚昧!只有无穷无尽的迷信!我恨不得美国军队明日就打过来!恨不得他们早一日占领北京!他们早一日获得胜利,我们就早一日解放!早一日成为真正的自由之人!你不也这么想的吗?兄弟们不都这么想吗?我们当初的理想是什么?目的又是什么?不都是为了那一日早些到来吗?!”
“可这要策略!”蒋梦麟也被他说的心头火起。而且还觉得全是委屈。“我们有四千年的文明,要全部抛弃去拥抱新的文明,怎能一蹴而就?不说复兴会、不说那些宗族,就说民众。民众会支持我们吗?他们会赞同我们吗?以日本为例,日本到现在都还在用旧历,还在过旧节。可她已经维新六十年了,我们又维新了多少年……”
“那你怎么不说印度?怎么不说菲律宾?对于不信仰民主、愚民入骨的民众,完全可以用刺刀用强权让他们顺从,他们不是早就顺从习惯了专.制吗……”陆志韦反驳着。两人的话题逐步陷入了兄弟会内部一个长久不惜的争论。即:革命说和改良说。
前者的观点认为:按照当下的情况,中国是永不能实现民主的。...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