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光闪,当侍卫们回过神来,已是另一般景象。
纳兰冥座下的那个最年长的黑衣人此时长剑已经落地,发出尖锐的声响。
他的胸膛,是那把纳兰帝用着的长剑,而他的身前,是看着腹部缓缓流出的鲜血,面上带着难以置信的纳兰冥。
纳兰帝的近身侍卫此时手握尖端染血的长剑。
鲜血滴在地面上,和原先的血混在一起,在此刻静谧之时,发出“嗒嗒”的声响。
鲜血像流水一般,静静流淌。
纳兰冥不可置信的看着胸口的长剑,他能感受到尖端摩擦皮肉的感觉,他能感觉到血液流动的声音。
他的生命正在流逝。
突然他扬起头,乌黑中混杂着些许斑白的头发拂过他的额头。深红的血液粘在头发上,一缕一缕的垂着,在月光之下显现诡异的色泽。
口中的鲜血顺着唇角蜿蜒而下,流过下颚,流过脖颈……
突然他笑了,在纯粹的月光之下,在遍地的尸骸之中,在禁卫军刀光剑影之前,笑得安静而淡然。
有人说过,人将要死去之时,必会想起陈年往事,回首一生。
他的视线变得模糊,他的听力慢慢失去,他的感官变得迟钝。
但是,他的记忆变得清晰非常。君王无情,那么他的兄长会是最好的君王……
纳兰冥的视听完全失去之时,他终于释然的笑了。
这终究,是他一个人的过错。
“皇兄……”他的声音,和他的生命,最终消散在寒冬的风中。
纳兰帝抱着纳兰冥倒下的身体,弯腰将他放在地上。鲜血在蔓延,温热的血液融化了地上的积雪,露出光裸的泥土。
纳兰帝直起身,动作略显迟缓,像是突然之间长了几岁。他的眼光投放在远处,漫无目的的,没有焦点的望着远处。
他本就不是那个为君者,他只是个替代的君王。年少宏图使他丢了兄弟丢了知己,也丢了那心悦之人。如今他依旧坐在王朝的最高位上,为他年少的宏图操劳一生。其实到头来他不过是代人坐了这江山罢了。所以从此无论是什么样的仇恨,都由他一人背负。
“来人,把冥王爷厚葬了吧。”
霍澜把纳兰帝一瞬间的情绪看在眼里,只觉震惊。没有人知道他们兄弟之间的故事,他却看到方才纳兰帝背对着他的孩子、宫妃和文武百官的时候,一瞬间的无奈、坚韧以及深深的疲倦,那是沉淀多年,不加掩饰的脆弱。只是再看他的背影依旧不动如山。
“父皇,儿臣自作主张,唤来禁卫军,请父皇降罪。”纳兰陌跪在纳兰帝面前的青石路面之上。
“皇儿保朕性命,何罪之有……”说罢,他转身离去。
随后大太监尖锐的声音响起在御花园,
“皇上起驾!”
群臣这才坎坎坷坷的跪下开口,
“恭送皇上!”
御花园的夜晚格外寂静,宫人运走了尸体,只有淡淡的血腥之气弥漫,久久不散。
霍澜喝完杯中温茶,把白玉杯放在面前的矮桌上,宛桃递上厚实的毛皮手罩,扶起霍澜。
“黛主子,天冷了,该回去了。”霍澜点头,正要离开。
“霍澜……”身后传来的声音让他脚步一顿。
“太子殿下,何事?”他声音还是那样淡淡的。转身,当他看见眼前的人微微一愣。
那不是以往见到的那个自信的,尊贵的纳兰陌,此时像个孩子一样,露出迷茫的眼神。
“霍澜,你说,为什么人会追求权力呢?”
他看着这样的纳兰陌半响,开口:
“不知道,也许会觉得很满足。”
听了他的话,纳兰陌突然沉默着。许久之后他再次开口,却只是唤着霍澜的名字。
霍澜转身,看着纳兰陌的眼睛,随即勾起嘴角。他的侧脸在月光的映衬下,温柔异常。
“阿陌,天冷了,我们回家。”
纳兰陌睁大眼睛,待他平静之后,只觉得气息也变得温暖起来。
“恩,我们回家。”
月光照亮了他们的背影,他们的背影包围在一片柔光中,身后是被血染红的御花园。
天边有星子陨落,那是有人生命的完结。
浴血的御花园,往事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