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暧昧的氛围,一名名美丽的百族侍女跪坐在莲花池旁,双手交叠、低头不语,汇色生香、各有千秋。
莲池旁,那名身着月白绸面长裙的女神,正皱眉看着跪伏在面前的两名侍女。
“逢春神还不来吗?”
那两名侍女浑身轻颤着,忙将吴妄的话语重复了一遍。
常羲皱眉不语,水池中的那些莲花仿佛都黯然失色。
“来人!再去请!”
常羲一拂衣袖,立刻有两名穿着打扮更为精致华贵的侍女应声,自莲池旁起身,就要走去门外。
“且慢。”
常羲目中划过了少许思索,看了眼四处的布景,又道:“将酒宴搬去殿外,你们就告诉那逢春神,吾不过是想看看他在天宫是否舒畅。”
莲池旁的女子尽皆动了起来,那两名侍女答应一声,走路的姿态总归不免有些妖娆。
三次相请,已是足够表达自己的诚意。
但常羲心底却没什么底气。
这个逢春神的底细,常羲一清二楚,更是知晓逢春神的母亲是何等的狠辣角色。
对天地大势,常羲并不怎么关注,她也没心思去关注。
但对于自己的陛下,常羲却是再了解不过。
整个人域神农纪元,陛下都被伏羲所困,流落在人域之中,仅有羲和一神知晓陛下的下落;她虽知晓此事,却苦于无法与陛下联系,只能在月宫静静等待,最后不得已陷入了沉睡。
帝夋回返天宫,将她自沉睡中吻醒的那一刻开始,常羲就察觉到……
陛下变了。
但陛下还是那个陛下。
若说具体的变化,除却陛下在那些事上似乎更感兴趣、有了更多花样,原本眼高过天、看神灵生灵俱为蝼蚁的陛下,竟开始夸人了。
不错,被夸的那人,就是无妄子。
常羲知晓,她那位羲和姐姐,对陛下无比重要,是陛下真正的倚靠。
但羲和姐姐并不知晓,陛下对她常羲才是最为信任,最能卸下防备,在酒后醉后说出几句旁人绝对听不到的话语。
陛下失态时曾破口大骂:
‘那个伏羲,那个伏羲凭什么,凭什么推演阴阳八卦,囊括吾缔造的秩序!
这天地秩序是吾所创造,他凭什么去诠释这个天地,凭什么他能贴近秩序,否定吾这个秩序之主!
他就是个混蛋!妄图窃取吾这天地的混蛋!’
陛下也曾在志得意满时,在自己耳旁轻声说着一些秘密:
‘美人儿你可知,吾现在已有些分不清,到底吾是吾,还是三鲜是吾。
三鲜道人的路途,就如吾最真切、最清晰的梦境,吾明明是反压制着伏羲,明明三鲜只是吾分化出的意识,但他现在,却时刻影响着吾之情绪、吾之神魂。
唉,甚至吾有时候都开始厌烦这个天帝之名,想着不如就让烛龙归来,毁灭这一切,让天地重新开始。
吾开辟的第五神代已经足够久远了,不是吗?
吾始终,距离第三神王的那般登峰造极的境界,还差了一步,就差一步。’
当然更多的时候,还是这般的情话:
‘美人儿,吾的好美人儿,你可知吾在人域沾染了多少人欲。
生灵大乐,何其欢愉,然生灵不知其神髓,不明其根源,何等低劣。
但在这低劣之中,生灵倒也有可贵之处,蜉蝣者朝生夕死,菌人者岁过六寒,但在那无数生灵中,却能诞生出刹那之美。
你就是最美的那个。’
这些话,羲和姐姐自是不可能听到的。
常羲如此想着,素手微微抬起,周遭帷幔自行滑落,已有两名面容娇媚的少女向前,为她褪下了身上的长裙。
这位月宫之主漫步走向莲池中央,莲池各处泛起了氤氲的白雾,那些莲花悄悄闭合,似是有了灵性,不敢在此神面前显摆。
待她玉足迈入水中,整个莲花池宛若都被洁白月光笼罩,那撩起的水声钻入旁人耳中,让帷幔后的几名侍女都忍不住呼吸粗重。
‘羲和姐姐,你到底懂不懂陛下。’
常羲嘴边带出少许冷笑,那双桃花眼中绽出迷人的光彩,身形却缓缓沉入莲池底部,躺去了那白玉砌成的石床。
此地变得安安静静,静谧中仿佛有某种道韵在流淌。
过了不知多久,殿外有人禀告,说是逢春神应邀而来,即将抵达酒宴之处。
莲池泛起少许涟漪,一朵莲花探出水面,缓缓绽放,其内站着的常羲双手交叠于身前,竟是那般神圣而不可侵犯。
她缓缓迈步而出,目中流露出淡淡的笑意,肌肤散发出莹莹光亮,似乎比此前更美了半分。
一旁有侍女捧来了华美轻薄的长裙,常羲却是微微思索,笑道:
“去为吾拿一身男装过来。”
众侍女不解,但还是依言听命,低头朝着一侧角落快步而去,进入了那专门摆放常羲衣物的偏殿中,快速找寻着。
片刻后,换了一身男装、将长发束成道箍的常羲,自她殿中迈步而出,带人朝不远处的仙岛飞去。
岛上凉亭中,吴妄正襟危坐,目不斜视、耳不旁听,等待着那位天地间最美的女子现身。
顺便,吴妄心底不可避免的开始瞎想。
这常羲跟嫦娥是啥关系?
虽然吴妄对老家神话不怎么了解,但常羲是月宫之主,十二月的老母亲,跟那位广寒宫之主,大名鼎鼎的天庭歌舞团首席领舞嫦娥,到底啥关系?
不行,有点乱,自己老家这神话体系可太闹腾了。
好像嫦娥是官职名,那个三界第一美人叫姮娥。
对了还有那个‘三界’,自己如果是未来的东皇太一,那开辟的秩序,莫非就是三界?
这个倒是有点意思。
……
与此同时,帝下之都。
大羿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扛着一只‘磨盘’,在一处院落中慢慢挪动。
院落地面铺着一层仙光,那磨盘之上刻画着密密麻麻的符箓,大羿每走一步都是无比艰难,脚步落下时,地面的仙光也会轻轻颤动,似乎随时会崩散。
终于,大羿走完了三百步,他慢慢蹲下来,浑身肌肉鼓胀而起,面容因为用力而略带狰狞,额头豆大的汗水不断滴答着。
咚!
磨盘嵌入石座,地面的仙光也如流水般回返,汇入了那石座之中。
大羿长长地松了口气,刚想从蹲姿起身,脚下一晃,一屁股坐在地上,嘿嘿笑了两声。
正此时,院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有神卫高声呼喊:
“大羿统领!我们在边境捉到了一个奸细,对方自称是您的老友,有急事想要寻您!”
老友?
大羿在怀中摸出一粒丹药,仰头吞服了下去,面色有些凝重。
他道:“你去告诉那人,就按我的原话——不管你是谁,把你的话说完就走,我现在是逢春神大人的神将,我怕大人误会。”
“是!”
门外的神卫定声应答,扭头匆匆跑远。
不多时,那神卫再次回返,大羿已是恢复了气力,正在水缸旁清洗自身。
就听神卫高呼:
“大羿统领!那人说他是您曾经的邻居,他的女儿姮娥……被人强行掳走了。”
哐!
院内传来了水缸破碎的声响,那两扇还散发着淡淡草木清香的木门被拉开,大羿皱眉走了出来。
“带我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