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前方走着,空气里飘散着梅花酒的清香,河南的夜晚依旧如从前一般湿漉漉的,她眼底的惆怅就这样蔓延过眼角。
她曾经在这里有过一段最美好的回忆,也在这里有过一段最痛苦的回忆。而这一次,是怎样的回忆呢……
宿命驱使,兜兜转转,她又回到了这里,她很难过,这些都是她预料到的,因为没有人比她自己更了解自己的心了。
这时,她感觉到后面有紊乱的脚步声,她觉得那么的熟悉,她转过身子,便看到他雪白般身影在月光下散发着淡漠的光华,他倾长的身影在她的眼帘中不断地凝进着。
他看见她了,这个女婢,他笑了。
她见他身子有些不稳,连灯笼也丢在了地上,连忙地跑过去,惊叫道:“皇上!”
他醉了,身子靠在她的肩膀上,深吸着她身子发来的清香,如此迷人啊。
这样令人蛊惑的夜晚,这个神秘的女子让他好想吻她,由于他整个身子的重量压在了她的身上,她一个不稳,瘦弱的身子承受不住压力的倒在了地上,她吃痛的闷哼一声!
他微微地阖起眼,垂下的墨黑发丝略微地盖住了他的眼眸,深邃如海。
她蓦然地抬起头,视线正好落在了他的眼中,那样细碎地眼神映衬着这清冷月色,身旁地花瓣垂落在他的肩上,他如孩子一样,眼中是从未有过的神色。
“皇上,你醉了……”
“我没有醉……你是谁……是谁……”他突然疑惑地问了一句,微微发烫的脸,他的手纤长苍白,却固执的抱住了她,他说你是谁?
她心里一片柔软,我是谁?
我曾经是你恨过的,爱过的,女人啊——
但是,我不能告诉你。
“你把面纱揭开给朕看,可不可以?!”
他迷醉般的请求着,依旧如孩子一样,她心里一片恐慌,知道她不应该和醉的人计较什么。
现在,她是奴婢啊,是霍将军送给他的女人,如果他想要做什么,她也不能做什么样的反抗,不是吗?
“朕想看你……”
他伸出一只手,想要揭开她的面纱,然而她巧妙地瞥过脸,有些恐慌道:“怕是奴婢的脸吓煞了皇上的眼睛,玷污了皇上的盛名。”
他不管,因为他醉了。
都说酒能壮胆,这一点也没有错,尽管他的思维里有些残留的意识在抗拒着自己不能够如此做,可是他还是情不自禁想要这么做。
“朕不管,你今晚必须给朕看……朕就是想看你……你是他送给朕的女人……不能忤逆朕的意思……知道吗?”
他揽住了她的细腰,将头埋在她的发丝中,贪婪着吮吸着她身上的温度,无奈啊。
这样漆黑的夜,要如何隐瞒自己的身份?于是她有些哄骗道:“奴婢可以解开面纱,但皇上不可以在这么亮的光下看我。”
他突然笑了,这奴婢在做什么呀?居然还敢跟帝王提条件,但此刻他什么也不想,便点点头。
她扶着他走到了一个黑暗的角落,确定周围可以有自己逃走的地方,在一定时间内他无法看清自己,便拉着他到了这个地方。
“那么现在我可以看了吗?”
反正现在他也看不到,这么黑的地方,她放心的松了一口气,他在黑暗中听到了细碎地声音,但是他看不清,他没有见到她的脸,想要叱喝这个无耻卑鄙的丫头,居然被她耍了一道。
用仅有残余地意识,他只能摸向她的脸,这样的动作来的太快,夕颜一下子愣住了,任由他的手抚摸着她。
这轮廓,这触感,他一下子迷惑了,这是谁?怎么那么像?
一定是醉了,醉了。
可是,他依旧情不自禁地抚摸着,唇角翳动了一下,静谧之中,还未等她反应回来,他一把擒住她的唇,像是长时间没有吃过糖的孩子一样,吮吸着。
他再也不管她是谁了,因为她身上的气息总是在不断地迷惑着他,如果这是霍孙用来迷惑他的手段他也认了,因为他需要这个。
他一边吻着她,逐渐沦陷地意识中,他的手已经开始不厌其烦的解开她衣服的细带子,夕颜一阵懊恼。
他实在疯了,努力得按住他的肩膀,不让他靠近自己,可是很奇怪,他像是知道她的软处一样,一手拂过她的脖项,她难以遏制低吟一声,她错了,不应该这样,她试图站起身子,离开他!
骤然间,他用从未有过的力气拽了她下来,他低沉道:“我需要你陪我。”
极力的掩饰自己的失态,她无奈地蹲下身子,在隔着比较远的距离,她才放心的说道:“皇上醉了,才会说出这样的话,让奴婢叫人背着皇上回去可好?”
不好,非常的不好,再过三天,他就再也不是皇帝了,他要享受自己想要的东西。
于是,在她即将准备叫人的那一刻,他依旧拉住了她,箍住她的身躯,整个身子瞬间压了下去,夕颜只感觉呼吸难耐,他再一次覆上她的唇,寻找记忆里失去的芳香,这令人迷醉的吻啊,永远不要停止才好,他吻着她,索取着她的一切,迷醉、狂乱、蛊惑、一切乱套了。
清醒的她只能不断地沦陷……
“大胆奴婢,你竟然勾引皇上!”
一阵吆喝声响起,如梦惊醒一般,夕颜在黑暗中看到了许多的身影。慌乱中连忙用黑纱遮住自己,仅仅几秒的时间,便看见曹德快步的走来,而此刻的许恒弋身子压在她的身上,醉了过去,没有任何的声音。
曹德夹带着愤怒般,对着夕颜的脸便甩了一巴掌。
‘啪——’夕颜被掌掴了一巴掌,侧着脸才看到了另一个身影,云兮清澈的眸子正看着她,她心中一阵波澜。
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么晚了,为何云兮还会出现在这里?
“贱婢,老奴让你照顾皇上,不是让你勾引他的,你虽是霍将军送来的女人,但不是侍寝的女人,成为皇上的女人以你这张脸,够格吗?”
曹德谩骂着,一边让随从扶着皇上,背着许恒弋离开。
按照以往这个时候都是曹德派人将许恒弋带走的,而今晚不同的是,他照着时间按照原来的地点回去,发现屋里云兮却醒来了,听下人们说,这孩子睡着睡着,发现身旁没有人了,就哭了。
孩子依旧是孩子,都害怕一个人睡觉的。曹德原本就是要去接许恒弋,怎奈云兮哭的稀里哗啦的,又不能独自丢下云兮离开,要是让许恒弋知道她哭了,那还不死定?
于是,就接着云兮过来,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人,居然在这个黑暗的角落发现了他们两个,一想到方才的场景,曹德就两眼一黑,这女婢来这里还不到一天就将皇上给勾引了,那还了得?
到时候若是破坏了皇上的计划,那不是很糟糕?
如此想着,心里更是狠厉了几分,绝对绝对不能让这女婢破坏!
曹德背着许恒弋离开,一贯人马瞬间消失,云兮从原路返回,才见到自己的母亲,她蹑手蹑脚地过去。
夕颜立马将她拉到了暗处:“云兮。”
“娘!”云兮惊呼一声,她立马捂住她的嘴,这夜深人静的,若是被人发现了,可不得了了。
云兮看着她,她有种错觉,娘的眼中似乎还残留着对皇上的一丝情绪,她年龄小,她虽然不懂那是怎样的目光,可是她却从她的身上感受到了悲哀,那是说不清的感觉,皇上认识娘……
娘似乎也认识皇上……
“云兮,记住,后天要在那个井口边等娘知道吗?”
夕颜指着黑暗中的某个角落,云兮看了看,便乖巧地点了点头,夕颜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的跟上他们的脚步。
望着夕颜离去的背影,云兮睡意全无,她心里说不出的古怪,可是也只能带着满腔的疑惑吞进了肚子。
曹德将许恒弋放回床榻,才发现他身子滚烫着,应该是喝了许多酒的关系,这才赶忙让那些随从过来照顾他。
那些随从不比宫中的奴才,做事情不利索,并且缓慢,他急急地想要骂人,这时候才发现那个女婢回来了,眼中恢复了一贯的老样子。
他冷冷的看了那女子一眼,却见女子走了过来,自然的摸上他的额头,然后沉吟道:“皇上发烧了。”
曹德顿时有些失去了方寸,夕颜赶忙走出门,曹德以为这个女婢是害怕受到惩罚便离开,随之过了不久,她倒是端了一盆水回来,不停地用湿布放在他的额头上。
许恒弋不停地梦呓着:“夕颜……不要走……不要走……”
夕颜的手微微地顿住,这时,他猛然地抓住她的手,像是害怕她走了一样,无数的梦里都祈祷着永远都在他的身边,不离不弃。
那无数黑暗的日子,他总贪恋着梦里的那一点点的温暖,不想离开,如今那不属于他的温暖,他却一刻也不想放开。
曹德看着他胡乱地低语着,身边的一群奴才正等候着他的吩咐,想着这个女婢也不敢对皇上怎么样,便略微地放松道:“你们都下去吧。”
随从们鱼贯而出。
直到大家都离开,夕颜这才将紧绷地心松懈了下来,她看着他的容颜,内心酸涩。
六年的光阴,从指缝间流过,暗黑之中,他们兜兜转转着,紧紧地束缚在对方的记忆里,不曾离去。
此刻,她放下了心房,希望时间能够停留在这一刻,她轻轻地握住他的手,见他不停地呓语着,只能到:“我在这里……一直都在这里……”
似乎是感觉到某种安稳的东西,他间接性地梦呓了几句,就一直沉沉地睡去。整个晚上她都在照顾着他,不停地换水,换布,直到能够确定他平安无事了,才松了一口气,关上房门,在门外等候。
天亮了,将一切的美好都归于原位,他起身的时候发现额头的布掉了下来,蹲下身子去拾起,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他想了想,只是记起自己喝了很多很多的酒,最后还贪恋一个婢女的怀抱,昨晚居然还把那个婢女认做了她,他似乎还吻了那个女婢?!
将帕巾扔到了角落,他有些厌烦地四周探索着,推开门的时候,便看到那个女婢双目惺忪,似乎要睡着了,听到响声才如梦惊醒。
他撇了一眼她,见她慌忙地垂下眼睑,对昨晚的事情也只字未提。
霍孙带来的女子,果然是不一样的,清醒过来的他,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便迈步离去。
晌午之时,许恒弋会见了林童、霍孙、富路、等大臣,商量着关于河南是否让出土地这个问题。
怀若国给的条件很苛刻,就是要打战。协议里有说明很多点,态度很强硬,意思便是说如果不让出土地,便拼个你死我活,许恒弋随手便将那卷纸烧了,态度也非常冷漠。
“风银君恨我六年,而我,比他多恨一年。事事非非,这场战争总要有了结。”
毫无保留得余地,一些保守的大臣无奈地推出会议,富路抬眼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空,看着许恒弋萧索的背影,只能无奈地叹气。
晚上用膳,许恒弋邀他入桌,这时候他便看见了几日前见到的夕颜,盖住的黑纱,看不清的面容,只能无奈地感叹命运,咫尺天涯,天涯咫尺,这世俗痛楚地是莫须有的爱情,也是不得求的爱意。
她来到这里,他已经明白了她的目的,只是,就这样离去,是否对于许恒弋太过残忍了?
云兮从刚进来到现在已经没有了闷气,许是她对云兮说了些什么吧,不知为何,他难以忍受这样的结局,总是想要做些什么,至少做一些抗争,他不能再沉默了,这样给谁的伤害都很大。
用完膳食之后,富路便用借口带走了云兮,许恒弋到也没说什么,直接允许了。
富路在这之后才明白,许恒弋之所以留着云兮到河南,无非是想要把自认为是风银君的孩子的云兮还给他罢了。
他如此感叹着,原来爱一个人到了极致,简直是便得不像话,更像一种忍痛割爱的取舍。
“富路大人,你要带我去哪里?”
牵着云兮的手,富路带着她拐了一个又一个弯道,今日到了夕阳落幕,光影还在这园子里斑驳着挥洒着。
云兮说着,两人便已经到了一个院落。
“云兮喜不喜欢桂花?”这个园子曾经是治理河南之时,许恒弋暂时住的府邸,富路带着云兮到了一个园子里,那园子里的桂花飘着,满地的清香。
云兮拾起一朵,闻了闻,她说:“我不喜欢。”
不知道这个大人的意思,因此也不能说出心里的真实想法。
富路抱着她走到了园子里停着的秋千上,河南瘟疫之时,这秋千还是夕颜无聊之时的得意之作呢。
那个时候看着她和许恒弋斗嘴的模样,也让他放弃了某些不得求的心思。
他看着这漫天飞舞的挂花,他说:“你娘喜欢桂花吧?”
我娘?
云兮小脸有些惨白,自从认识了这些达官贵人,走进了侯门的世界之后,一切都变得古怪了。
富路笑着看着她,他无比认真地说道:“你娘,叫夕颜对不对?”
“胡说!”下一秒,惯性般的,云兮摔开他的小手,害怕的心里怦怦直跳,胡说八道!
富路也不恼,摘了一朵放在了云兮的头上,觉得云兮带起来,还真是好看,长大后定是下一个夕颜。
他相信自己说的话,也明白云兮懂得,虽然她只有六岁,先生教育的太好,加上夕颜的照顾,这孩子聪明绝顶,一点就会通的。
“胡说不胡说,小云兮心里清楚吧,富路大人也不骗你,你娘就是皇上身边的女婢。”
云兮整个身子摔在了地面上,她耍赖的看着富路,哭腔道:“富路大人胡说八道,我娘不是她,我娘是同叔的妹妹。”
富路也不回答云兮的话,走进云兮,直径的说道:“你娘是不是明天就要带你走了?”
云兮小脸瞬间垮下,她怀疑这个富路偷听了她和娘的对话,想要用无知蒙骗过去。
“云兮为什么一直没有爹爹呢,你娘为什么没有告诉你,你爹是谁?”
“云兮不要爹爹,才不要,有娘就够了。”她险些要哭了,都被他害的,她真的一点也不想听他说话,如果知道他是来为难她的,她死都不会离开皇上的身边,跟他来这个鬼地方。
富路蹲下身子,示意云兮不要一副委屈的样子,没有人可以伤害她。
“如果富路大人说知道你爹是谁,你会不会去找他?”
食指塞进耳朵,小脸摇晃地跟波浪鼓似地。“不找不找不找!”
“你看你,这么害怕,叔叔又不会吃了你,叔叔只想告诉你,你娘曾经可是当今天朝的皇后呢……”
眼珠子募然睁大,云兮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然后打着他的胸膛,骂道:“富路大人实在太无耻了,你再这样污蔑,我回去的时候就告诉皇上去。”
“嗯,云兮可以回去问问那个曹公公,六年前,就是云兮生下来的时候,皇后娘娘是谁。”
云兮哇的一声哭了,她心里有些恐惧,想起昨晚娘怪异地举动,醉酒后皇上梦呓的胡言乱语,她隐隐约约的不安袭上心头。
她实在不想听这个怪叔叔的言论,不然明天她会不想回去的,不想按照娘说的做,因为她心里在很小的时候就渴望有爹爹,哪怕是乞丐也好,她曾经都是这样想的。
如果自己真的不走了,到时候娘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办?富路大人一定在挑拨离间,什么桂花树?娘虽然喜欢,但是这个世界上又不是只有娘喜欢桂花。
无耻啊!
她狠狠地踢了一脚这个桂花树,然后骂道:“什么破桂花,云兮一点也不喜欢,讨厌死了。”
然后。
她慌乱地跑出了园子,眼泪刷刷刷的落下,心里有什么情感要破土而出,可是小小年纪的她,又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只觉得心里无比的难受,不仅难受,还很痛苦。
她撅着嘴,然后双手抱住膝盖在石头上哭了很久。
许恒弋回去的时候,便吩咐曹德等会儿要记得带云兮回来,曹德去找云兮,走了几条的弯路,才看见云兮蹲在池塘边看着一些小小的鲤鱼,还不时的用桠枝搅拌着水。
曹德有些奇怪,以往云兮是不做这些事情的。
好奇心驱使,曹德用尖细的嗓子问道:“云兮,你做在这里干什么呢?”
云兮转过身子,眼圈红红的,这下到是把曹德吓坏了,这些日子皇上对云兮不知道什么原因,特别保护的很,也不怪罪科举之时这孩子因为某些原因被抓了过来。
她眼圈红红,但却不想理会这太监,只陷入自己的沉思。
曹德从云兮的眼中看到了她细细碎碎的暗光,这孩子不会受了什么刺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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