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苏暖雪刚想再说什么,突然远处传来锣声,还伴随着中气十足的吆喝:
“御史大人回府,路人回避……”
锣声有节奏地由远及近,那顶华丽的八台大轿施施然地迎面而来。队列整齐的皂衣官差一字排开、前呼后拥。
攫住她衣领的手蓦地松开,刚才还义愤填膺的童靴们鸟飞兽散、尽数回避,像是忘记了要将苏暖雪送官这回事。
也是,“官”字两个口,穷不与富斗,民不与官争,这是亘古不变的定律。看来这古人不但融会贯通,且身体力行。
不过,这论调用在苏暖雪身上,有些牵强,她不属于这个时代,自然也不知道这个时代的生存定律。
于是,伫立闹市街头、衣冠不整的苏暖雪望着神气活现的差役,再想起电影里龌龊百出的贪官污吏嘴脸。忽然忍俊不禁,笑出声来: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官老爷的架子,四平八稳。这歇后语,还真象是那么回事。
然而,她却忘记了,身处古代,这官老爷的架子,随时也会压到她的身上。
“你们做什么,放开我。”
苏暖雪的笑容还未敛起,耳边生风,人影闪闪,下一分钟,我们的苏暖雪大小姐就被人华丽丽地,扔到马路一侧,姿势不雅地躺在地上。
今天这日子,是和她八字不合,还是怎地?
于是,土头灰脸的苏暖雪终于发飚了,嫌路不够宽,就呆在自己的狗窝里别出来,大白天的到处晃影响市容。
当然,这只是苏暖雪在心里狂吼而已。在这个古时候混了两天,她总算明白了小不忍,则乱大谋的道理。
于是苏暖雪用力挥挥拳头,揉了揉被摔得生疼的屁股,她的阿Q精神又来了。
总有一天,她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所有欺负过的,压迫她的人,臣服在她脚下。让他们学猴子翻跟头、学小狗“汪汪”叫……这样想着,心里才好受一点,她吡牙咧嘴地起身,那双“见义勇为”的手,又伸了过来。
是可忍孰不可忍,流年不利、一再受挫的苏暖雪终于忍无可忍了。她冷冷一笑,手腕一翻,再一抖,攫住她衣领的男子就飞了出去,华丽丽地四脚朝天摊在了地上。
我们苏大小姐长袖一拂,太碍事了……再一卷,双手往纤腰上一叉,柳眉倒竖,笑的是冷若冰霜。
“老虎不发威,你们还真拿本姑娘当病猫呢!不就是一个包子吗?民以食为天,若非饿得急了,谁稀罕那些臭东西啊?以后本姑娘有钱了,赔你们一屋子行不行?”
你说这古人欺软怕硬也太明显了罢,这威风偏偏对着她这个现代人来耍——当她是软柿子好捏是不是?
“这……”
望着凛然不可侵犯的苏暖雪,还有被她摔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的男子,各位大叔大婶目瞪口呆,就连卖包子的大叔,也忘记了他追来的初衷。
苏暖雪拍拍身上的土,“哼”了一声,准备离去。
喧嚣的人群,惊起了随侍在轿侧的青衣男子。漫不经心的惊鸿一瞥之后,令人难以置信的震惊,清晰地呈献在他权谋里斡旋、精于算计的脸上。
一刹那,青衣男子眼里露出雪亮的光芒。
他疾步向前,在那顶绣着御史徽章的华丽软轿之侧,低低说了句什么。仿佛得到某种答复,青衣人手一扬,车住马停,所有人都恭敬地垂下头去。
仿佛沉吟了半晌,一只清瘦矍酌的手,一寸一寸拂开轿侧四四方方小窗一角,一双威严冷醒的眼睛露了出来。在看清苏暖雪的一瞬,那人竟然和青衣人如出一辙,拂在轿帘的手都微微颤抖:“雪儿……”
过了片刻,一行人停而复行,那顶华丽的软轿,在行人艳羡的眸光中逶迤而行。轿中人沉默如金,自如其终都没有片言只语。只是,轿侧的青衣人已然无踪。
然而,有些人的宿命,就在这短暂的驻足之中,改变了流程。
在翻手为去,覆手为雨的大人物手中,天地万物皆为棋子。一朝拈子在手,思忖着、琢磨着、就怕落子于盘举手无回。
看到苏暖雪举手之间,就制服了“见义勇为”的童靴,那些围观的大婶大妈,同时怔忡:果然,这富家子女,都不是好惹的茬,看似弱不禁风的女子,都有如此手段。
于是……
“哎呀,想不到,这女子的身手如此的好。”
“是啊,还好我们刚才没有惹到她。”
“你看那个薛老头,不就是一个包子吗?真值得如此大动干戈的?”
“就是,那姑娘说的也对,若非饿极了,她也不会如此……这年头,官家小姐的日子,也非那么好过啊!”
“是啊,我们走罢,还要做生意的不是?”
……
议论声音又纷至沓来,只不过,换了词,换了语气而已。
于是,围观的大叔大婶,大姨、大妈们,各自散开了。
苏暖雪站在渐渐散开的人群中心,手心握了又握,银牙几乎咬碎,她真起仰天吼一嗓子:“我不是你们说的那样!”
然而,没有人留意到苏暖雪的愤慨。
不多时,热闹的集市,又恢复了平日的笑语宴宴。讨价还价之声不绝于耳,我们的苏童靴不由感叹:
见风转舵啊见风使舵。
秋高气爽,万里晴空,静静伫立在车水马龙之中的苏暖雪,忽然有些怀念二十一世纪的日子。
不管怎么说,那是生她养她的地方,有真正关心、爱护着她的人。
她想起,每逢过节的时候,隔壁的李嫂就会端来热腾腾的饭菜,看着她吃完,然后,才拿着空碗回去。有时,她因为忙,实在没空了,又或者让她读小学四年级的小强,强拉她,一起到家里去蹭饭。这样一来二去的,苏暖雪就不愿意去了。可是,她又不敢拒绝,因为,若她不好意思地拒绝,李嫂就会沉下脸来,佯装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