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了嘴巴不应声,不吃,不喝,这伤,爱好不好,爷不稀罕!
我心里暗暗念叨着,昨日四哥弃我而去,那时他怎么不担心我有没有用膳有没有喝药了?现在知道来哄我了?哼,晚了!
四哥见我不理他,又推了推我,我还是不理他,我的牛脾气上来了,越想越委屈,简直恨不得嚎啕大哭一番发泄一下,可四哥就在我边上坐着,我又不敢哭,我怕他不但不安慰我,反而会笑话我,就像我刚才调侃曦儿那样。
我的这种心态,简单说来就是“作”,就像小孩子跌了跤,大人若是不去管他,他嚎两嗓子也就罢了,若是去哄他,他反而要折腾个没完没了了。
我现在就是在折腾,我笃定了四哥不会再次弃我而去,心底里是有恃无恐的,连日来担惊受怕,一口气憋了那么多天,早就发酵膨胀得快要涨破肚皮了,不好好折腾一番,我是安生不下来的。
四哥也就由着我折腾,轻轻托着肩膀将我扶起来,转过我的脸,我狠狠一别头,脖子里“喀喇”一声响,我全当没听见,放任自己闹情绪。
四哥一手撑着床塌,侧着身子转到我面前,一手捏着我的下巴,将我的脸抬起来,温声道:“旭儿乖,要发脾气也得先把饭和药吃了,否则没有力气,哪能折腾得起来呢?”
我赌气不看他,垂了眼帘,目光落在了他捏着我下巴的手上。这一看,我的眼泪“刷”的一下就掉下来了。
四哥的手上全是伤疤,深深浅浅的口子,长长短短的血痂,触目惊心,我握住他的手,拿到面前仔细查看,竟有十数处之多!
四哥手上的伤,必然是那夜冒雨寻我留下的,那里山深林密,杂草遍地,他的手自然被划的不成样子。
我握着他的手,哽咽道:“还疼吗?”
四哥反握住我的手,淡淡笑道:“旭儿问了,便不疼了。”
我破涕为笑,好熟悉的话,那日我自伤手指,四哥问我还疼么,我便是这样答的:四哥问了,便不疼了。
很奇异的,我心里升起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怅然若失,却又说不好失的是什么。
如果我的记性够好,我必然能够想起来不久前秦天对我说过一句一模一样的话:旭儿问了,便不疼了。可惜,此时我眼里心里只有四哥一人,哪里想得到那么多?
很多事情,便是在这一时半刻的想不起中错过的,而错过,便是过错。
四哥轻轻摸摸我的脸颊,语气中充满了自责,“可怜的孩子,受了这么多苦。”
我淡笑着摇头,“不苦,一点都不苦……如果,可以不用吃药的话。”
我知道他对于我的伤除了怜惜与生气外,更多的是自责,他无法原谅的不单单是我的欺瞒,更多的是他的无能为力。他拼了命想要保护我,正如我拼了命想要保护曦儿一般。他护不住我,亦如我护不住曦儿一般,都是自责得恨不能自己去承受那些灾难。
四哥知道我有意舒缓他内心的苦闷,自然是要遂了我的心意,佯装嗔怒,道:“那可不行,别的苦不吃也就罢了,药无论多苦,都是要吃的!”
我缩缩脖子,怏怏地应了一声“哦”,随即想起燕惊鸿的话,情绪顿时昂扬起来,兴高采烈道:“四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燕惊鸿不会向曦儿求亲了!”
四哥的眼睛倏地一亮,脸上的神色欢喜起来,然而只是一刹那,又恢复了低落,略显敷衍地应了一声:“是么?”
我有些不满,我拼死拼活才换来曦儿脱离苦海,四哥怎能这么冷淡?一个是他最宠爱的亲妹妹,一个是他最宠爱的亲弟弟,他竟一点儿也不高兴么?
我愤愤地横他一眼,阴阳怪气道:“我以为你会很高兴的。”
四哥垂下头,淡淡道:“高兴,我当然高兴了。”
骗鬼!我心里暗暗反驳,他哪里是高兴,瞧那脸拉得,跟谁欠了他十万两银子不还似的!
我心里一阵不痛快,我就像一个做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的孩子,急需得到最信任最依赖的人的夸奖,可谁知那人却是一副不冷不淡的样子,一盆冷水将我浇了个透心凉。
我蔫蔫的耷拉下头,原本雀跃的心情顿时晦暗起来,也懒得多说什么了。
这时,我听见四哥轻叹了一声,轻轻地拥住了我,无奈而又哀伤道:“苦了你了……”
他的声音很低很低,仿佛被莫大的悲哀与无力纠缠着,声音闷闷地堵在嗓子眼里挤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