菀亲自去到承德殿,自她成了皇后便少到其他宫门串门,倒是不时有三五个嫔妃结伴前来闲坐。她身穿普通的绿色衣服,却是头上的凤凰珠钿显露着身份的尊贵,禧贵嫔似乎早就料到她会前来,妃嫔伤了皇帝,不是毒酒便是白绫一条。
『本宫是母夜叉不成?何以见到本宫笑得如此惨烈。』菀径自坐到北端的正座之上,禧贵嫔领着宫人上前请安。
二十八岁的禧贵嫔有些徐娘半老之姿,发髻之上虽刻意掩饰可银丝依旧冒了出来,早在她二十二岁之时,她已是冒出银丝。菀逐渐明白位及皇后并不是代表功德完满而是意味着漫漫长路的征战,后宫每多一个宠妃便是多一份危机。
后宫的女人如花儿般娇媚,皇后一职局限了女人的爱美之心,皇后必须是恭谨的、端庄的,若是多一份娇媚便是妖后,祸国殃民。皇后只得每日金雕玉砌显赫着自己的尊贵,头上的金钗多一支便意味着你的恩宠少了一分。
枕边人与你的那份若即若离便是你痛苦的根源所在,他能给你一切正妻的尊荣却不能给你一份温柔的怜爱。菀心中苦笑,她乃是从宠妃一步一步走上来,如今虽位及皇后可也换不回皇上亲昵的称谓,此时此刻她已不是谁,皇后便是她最后的闺名。
『皇后娘娘是来送毒酒抑或是白绫?』禧贵嫔道。
『皇上让本宫前来送些凝神安眠的药给你,能够重得皇上青睐,禧贵嫔再次晋封为妃是指日可待。』菀说得好不轻蔑,『本宫是特意来贺你的。』
禧贵嫔的愕然与失落尽数被菀看在心里,若她是普通的小主,或许她真的会放她一条生路,可惜她是皇帝的第一位皇后,第一位正妻,皇帝虽故作视而不见可她的一举一动皆是牵动着皇帝的心思。
『你很失望吗?这不是你梦寐以求的东山再起吗?』菀笑着站起来走到禧贵嫔身前,她用食指抬起禧贵嫔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你是被油蒙了心抑或是厌世了?!你不要命也别妄想着拉其他人给你垫背!』
『嫔妾不想侍寝,所以一时心急??????』禧贵嫔知道自己怎么解释也是借口。『皇后娘娘不必多言,太后怎说?』
『太后能说什么,本宫也没到太后那儿通报,皇上也没怪罪于你。本宫只是不懂你为何人守身如玉。』菀双眼直勾勾地瞪着禧贵嫔,『你入宫都十五年了,前十二年你处心积累要争宠,不过三年不见,你现在才说不想侍寝?你把本宫当猴儿耍吗?!』
『嫔妾已对皇上没了感情,皇后娘娘要嫔妾如何能在不欢喜的人跟前宽衣解带?』后宫的感情从来都是苍白无力,以前她不懂如今懂了又身不由已。
『在其位司其职,后宫的女人并不是个个的心都向着皇上,你不过是其中之一。后宫这盘棋下了场就没有回手之时,你也玩了十几年何不继续玩下去。』菀说着别人的事,可说的却是警醒自己的话。『除非你做了有违妇德之事。』
『嫔妾没有,皇后娘娘不要牵扯到无辜的人。』禧贵嫔记得菀当年如何诬蔑莫纳格与玉安私通,莫纳格虽保住了命却被降职,而玉安则是直接赐死。
『倘若你有本宫就不会多费唇舌。』菀缓缓站了起来,『如今你已重新燃起皇上的猎奇心,要如何做便是你的事儿。』
离开了承德殿,菀倍感疲惫,自己的儿子这才刚被送走,这头又闹出这么一出,抬头看见豆腐般形状的天空,这样的天空一看便是九年,到了下年便是迈入了十年的光景。她入宫不知不觉便是十年,镜中的自己不过是二十有二,而她却感觉自己已是徐娘半老之姿。
皇帝的第一条白发乃是今早用篦子给他篦发时发现的,二十有八之姿若是民间男子不过是风华正茂之时,可皇帝却不知何时染上银丝。当时她是不敢出口,自古君王皆是惧怕苍老,秦始皇寻不老仙药未果,唐太宗迷信方术,没有哪个皇帝得到善终。
菀自幼随着潼晖学习武功心法,自从成了一宫主位她便不用天天在外头抛头露面,只需在偏殿内每日加以练习便是。若是只练拳脚而忽略心法,不过是普通强身健体,只有心法与拳脚一并练习才是武功。皇帝明显是前者,而自己则是后者,所以为何她看起来仍旧是年轻的原因。
如今她与皇帝站在一起不再是显得两小无猜而是越来越像老夫少妻,这三年皇帝过度沉溺犬马声色,难免精力亏损而显得苍老。高无求虽已按她的意思克制住皇帝的淫欲,可赤霞殿内依旧是夜夜笙歌。
菀坐在梳妆镜前用篦子篦发,她的三千青丝在她的悉心照料下乌黑发亮,青丝在枕头上散开黑如瀑布般,皇帝最欢喜以指当梳梳着她的发丝。他感叹过后宫妃嫔虽多,可如此珍爱自己身体的却少之又少。
今夜高无求把承欢薄送到栖凤宫让她过目,这雨露均沾皇帝真是面面俱到,几乎所有喊得上名号的都受过恩宠。只是能生育的却没留下龙种,不能生育的却是留下了龙种,难怪这些年也不曾有过皇子皇女降生。
除却病死夭折的大皇子与过继出去的四皇子,还有随着如贵人被赐死的六皇子,皇帝如今有五个皇子与四位公主,相比起太祖与先帝的子嗣着实是少了许多。菀含笑让高无求多多提拔那些能生育的妃嫔,以便皇恩福泽能延绵下去,高无求含笑称是。
皇帝每日都会前来栖凤宫更换金创药,看着那道粉色的长疤痕,菀知道皇帝的外伤是好了,只是不知内伤是否恢复了。皇帝自那夜起也不再掀禧贵嫔的绿头牌,一切又似乎重新回到原点中,只是菀知道皇帝与禧贵嫔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柳含烟说过男人永远都是对曾经动情过的女人怀有难以言明的感情,总会感觉照顾她仍旧是自己的责任。若是个个懂得珍惜眼前人,那世间上又怎又如此多的痴男怨女?
她左手上的疤痕正是她当年奋不顾身地在走水现场救了皇帝的证明,因为这道疤痕让皇帝对自己死心塌地地维护着。当初她也惊讶于自己的奋不顾身,如今虽是明白自己对皇帝动情了,可惜的是自己一直并未察觉而察觉的时候却已是她对他感觉失望之时。
送走了皇帝,菀换了一身衣裳前往钦安殿照顾生病中的太后,她到了钦安殿却被告知太后在书斋中。她急急走到书斋,却见太后裹着一件厚重的斗篷正在大笔挥毫,她以为太后在练字便憨笑上前,『儿臣给太后请安,太后身子刚好些怎也不好好休息?』
太后不语,她的两鬓早已是白霜一片,如今的她显得苍老而无力。风烛残年正是她此时的写照,太后下笔时颤抖着,几经思虑才勉强写了几行。菀从宁嬷嬷的手中接手,她用小勺子加了点水在墨砚之上,她卸下护甲仔细研磨着。
『皇后如今是树大好乘凉了,连哀家也得敬你三分啊。』太后连眼角也不看菀,『禧贵嫔为何刺伤皇帝?是否做出了有违妇德之事?』
『太后息怒。』菀恭敬地跪在太后的跟前,对于太后能了如指掌的后宫之事,她一点也不稀奇。『禧贵嫔久不见皇上,难免感情生疏了。试问一个女子若不是面对亲密之人又岂能随意宽衣解带?臣妾以为禧贵嫔并无过错。』
『若真是如此那哀家便是错怪了她,若然不是,你这个皇后也是难辞其咎。』太后猛地把笔一搁,一只栩栩如生的猎鹰便翱翔在白纸之上。
『后宫雨露均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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