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临江仙

    訾陵又说起了废后的事儿，菀只当充耳不闻。帝后的事儿是她们夫妻间的问题，她无需多加言辞徒增訾陵的不快。菀提笔在练字，訾陵见她不说话也只好低着头批阅奏折，直到小顺子和素心送来两碗杏仁茶，两人才停下手中的事儿坐到一起聊些有的没的。

    『这玉华宫格局太小了，若朕拨华清宫给你，你可喜欢？』訾陵喝着清甜的杏仁茶，吃了一块香糯的团子道。

    『皇上又来逗弄臣妾了，臣妾本就不计较自己住在哪儿。』菀含笑道，『皇上今年喜获一票儿女，不如大封后宫作为赏赐。』

    『菀菀总是事事为他人设想，不过大封后宫也是必然之事。』訾陵笑得真切，他自是不会告诉她，昌贵妃听说自己能入主未央宫那份喜上眉梢。虽然他是有心提携昌贵妃，可她那份当仁不让的气势让他极为不舒服。

    两人闲话期间，昌贵妃是好不提起他人的福利，看重的是自己独占的那一份。昌贵妃言谈间更是数落着皇后的种种不是，首当其冲的便是霸占着她的宝贝女儿一事，可訾陵是记得当初昌贵妃是如何百般讨好皇后的，皇后待她的女儿果真是视如己出，这头接了到清宁宫不久便让他册封怡宁公主为和硕公主，昌贵妃当时是对皇后三跪九叩致礼。

    虽然訾陵当时是点头答应了她会把公主送回来，可当他亲自问怡宁公主，怡宁公主却是哭着一张小脸说不要回去母妃那儿，皆因母妃时常埋怨她不是位阿哥，许多时候更是发怒罚她不许用膳。

    訾陵蹙眉不知该如何回答，后宫从来都是以皇子为尊，自己小时候也是时常被严格要求。在孩子跟前他也不过是位寻常的父亲，他总不能在孩子的跟前怒斥其母亲的不是，『怡宁是皇阿莫的心肝宝贝，只要有皇阿莫在，没有人能欺负你。』

    怡宁公主抬头以一种似懂非懂的神色看着訾陵，訾陵深深记住了这张童稚的脸孔。作为帝皇，他也是有着自己的万分无奈，昔日登基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可如今他已是二十五岁的成年男子，他的孩子也在长大了。

    菀由着訾陵发呆，她自己何尝不是有种彷如隔世的错愕，时光流转得飞快，过了今年的六月她也步入了十九岁。她的膝下早就有了三名儿女，相比起同年的妃嫔她得到的已是很多，她今日依旧以为自己仍是初入宫的年幼无知。

    其实回不去的又岂止皇上与皇后的感情，这些年她也是牺牲了许多，包括她的孩子、好友孝嫔以及多年深爱的潼晖。

    素心领着一个孩子前来打搅了两人的沉思，一声童稚的声音让訾陵与菀从飘远的思绪拉回来。『儿臣给皇阿莫请安，给懿姨娘请安。』

    菀含笑看着眼前这个容颜与昌贵妃一模一样般的怡宁公主，当初入宫时公主不过是两岁的小儿，如今已是八岁的孩童。訾陵则是扬手要公主走到自己的身边来，訾陵把女儿抱到自己的腿上，他让小顺子奉上一碗杏仁茶。

    『皇阿莫，儿臣听说您不要皇额颞了。』怡宁公主双手捧着訾陵的下巴，天真无邪地问道。

    『你这是听谁说的？你皇阿莫最喜欢的便是你的皇额颞。』菀出言劝说却换来公主的一声冷斥。

    『懿姨娘撒谎，懿姨娘是坏女人！母妃说了皇阿莫最喜欢的便是懿姨娘。』怡宁公主蹙眉道。

    『来，姨娘怎么骗你了？你皇额颞生病了，皇阿莫特意让太医院的太医们尽力救治皇后娘娘呢。』菀不料昌贵妃这人是什么话都爱跟孩子乱说，皇上尚未下旨怎能如此大不敬地说皇上不要皇后呢？

    『皇阿莫，皇额颞到底生了什么病？怎连儿臣也不许见呢？』怡宁公主不甚喜欢被送回去昌贵妃宫中，可乳母常教导她子不嫌母丑，作为孩子她是不能嫌弃自己的生母的。

    『是豆症，此病能传染，皇阿莫不想你染病而已。』訾陵蹙眉对着孩子说了谎，他有些不自然地看着菀。

    『公主切勿担心，皇上不骗人的。』菀借着话头哄怡宁公主。册封之事尚未事成，昌贵妃如今倒是语无伦次了。连坏女人这刺耳的说辞也能跟一个八岁孩童说，难怪这么多年也不甚得宠！

    『高无求把公主送回昌贵妃宫中。』訾陵含笑送走了怡宁公主，他随即脸色发沉。『皇后居然想到借一个孩童之口为自己求情。』

    『臣妾倒不觉得是皇后所为，刚才公主的言谈是何等真切，试问一个八岁的孩童又岂会装腔作势呢？皇后纵然万般不是可她待后宫的孩子也是真切的好。』菀为皇后的辩解让訾陵挑眉。

    『朕以为菀是恨毒了皇后。』訾陵毫不掩饰地说出自己的疑问。

    『臣妾并非圣人自是恨透了皇后的处处谋害，可总不能因为恨毒了她而忽略了她的好。』若是皇后轻易死了又怎能满足于她的报复心？

    『这些年也是委屈你了。』訾陵苦笑道。

    两个月后，清宁宫传出皇后病殁的消息，举国上下进行了为期一个月的丧期，皇后的梓宫在清宁宫中不到三日便送进了帝陵中，訾陵宣布暂停一届秀女的选拔，举国上下要为亡后致哀三年。八月，訾陵让内务府操办了后宫大封典礼，菀被正式册封为西宫敬贵妃，玉华宫上下均是迁居到西宫的华清宫中，而昌贵妃则被册封为东宫端贵妃迁居到东宫的未央宫中，淑妃则是被册封为惠贵妃，华妃则是被封为敏贵妃，其余人等均是晋封一级，韵常在如今成了贵人，新晋的妃子中除了云妃晋为如妃、宁贵嫔晋为宁妃、密贵嫔晋为密妃，慎嫔也母凭子贵升为慎贵嫔，却不知为何多了一个不知是何人的禧庶妃。

    有传禧庶妃乃是皇后的亲妹，由于皇后生了豆症其妹毛遂自荐入宫伺候姐姐，如今皇后病逝，为了褒奖其妹的情谊特意册为庶妃，赐居清宁宫为其姐守孝。訾陵不欲她人入主清宁宫，便特意在无极宫隔壁建立一座新的宫殿名为『栖凤宫』，以此作为他日新后入主的中宫之。

    却说皇后跪在宫门前听着高无求宣读的册文：『朕祗承天序恭思化理行王政必始于治内为天下必先于齐家乃眷掖廷式均序进咨尔蒲察氏早膺慎选侍朕春宫秉德柔嘉咫心专静致勤不懈恒存夙夜之恭率履有仪克循图史之训宜升品以示宠荣今命尔为禧妃其久钦承用光恩。』

    皇帝与太后分别端坐在龙椅之上，两人均是寒着脸冷漠地看着皇后，今日的结果是她的咎由自取，如今牺牲了她的尊容便能保全整个蒲察氏，太后也是乐意让皇帝去操办一切。

    皇后听着这份册封为妃的圣旨，心中更是苦笑连连。难怪早前高无求会带着人来清宁宫把皇后的金册与玉玺及如意一并取走，其后内务府的人又来把属于皇后的服饰与用品也取走了，她以为皇帝是为了废除她，没想到却是把她的用品葬入陵墓之中，赐予谥号恭熹皇后。

    她可是一个大活人如今却被讹称为已死之人，她的娘家只有她这么一个嫡出女儿却变成了一个不知所谓的二小姐。蒲察氏的尊贵是保全了，可那本是属于她的尊荣却没了。

    『禧妃娘娘还不接旨？』高无求把册文等一并交给皇后，可是皇后却依旧不为所动。

    『这清宁宫早已被你玷污了，如今朕也不勉强你撤走，你这一辈子便呆在这儿。』訾陵一身明黄色的朝服与太后明黄色的吉服双映成辉。

    『皇上，臣妾知错了，请皇上开恩啊。』皇后跪着爬到訾陵的脚边去，訾陵一脸厌恶地将其踹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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