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红梅引

刚阳的，尤其是他笑起来宛如阳光般灿烂，可偏偏这样的人却是心思那样深沉。

    无毒不丈夫，可当如此心肠歹毒的人成了丈夫却谁都笑不出来。她转过身子看着沉沉睡去的枕边人，一双睿智深沉的星眸被眼皮遮盖，那对好看的剑眉处处透露着杀机，就连睡梦中的他仍旧是不肯放下屠刀。

    潼晖，你可知你亲爱的侄儿如今已是个六亲不认的真丈夫？

    若不是柳含烟把她打探到的绝密消息一一相告，她也不会想到这个看似明媚的阳光少年心底居然是如此腹黑。多少先帝的贤臣都被他暗下用计给铲除，前朝的重臣几乎都被重新洗牌一番，难怪太后要急着扶持新人笼络皇帝的心。

    贤妃嚣张跋扈多年，太后不是不曾想过要铲除她，奈何她出生之时曾有『胎里玉』，此玉色泽匀称翠绿剔透，玉上还刻有『坤载万物』四个字样。如此祥和之人，试问訾陵又怎会不宠爱万分？

    至于现年十八的福贵人早在六年前便进宫，当初因年幼故此没一直郁郁寡欢，今日娘家迁居时在她旧居中挖出刻有『万世昌隆』字样的古石，太后闻说便有心要提携她为得宠宫娥。

    如此光怪陆离之事岂会有人相信？可偏偏此二事中了訾陵与太后的心思和喜好。

    某天小宁子是一脸紧张地前来汇报后宫中的事儿，福贵人刚有身孕便被后宫万人簇拥，最高兴的莫过于是太后，闲置多年的棋子如今终于发挥了用处，也难怪这个月訾陵鲜少过来华清宫闲坐。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菀幽幽叹息，后宫的女人天生便是勾心斗角的料儿。『咱们四处走走去。』

    素心给菀换了一身绿色的长褂，头上压得发痛的钿子也换成了两把头的发髻。小顺子领着宫中的奴才紧紧跟在菀的身后，素心则是一步一小心地搀扶着菀。御花园内一阵秋季的萧条，看着满眼的黄叶心情也会觉得忧愁一些。

    同时出来赏花的还有永常在、春答应、语答应和福贵人，福贵人虽有孕一个月，可宫女左右簇拥着她深怕她有什么不测似的。

    『这几月皇上不过是雨露均沾，可硬是给姐姐赶上怀有龙胎，姐姐真是大富大贵之人。』语答应言语间尽是讨好福贵人的意思，福贵人是太后属意的妃子，他日将来是要取代贤妃的人选。

    『那还用说，福姐姐将来诞下龙子成为一宫主位是笃定的事儿。』永常在深怕自己的马屁落后于他人之下，急忙表态讨好。

    『瞧你们这话说得，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我可不敢乱说。何况宫中有孕的嫔妃除了我，还有皇后娘娘与嘉贵嫔娘娘呢。』福贵人故作谦虚地说，可她的神色是大为喜悦的，只因连『妇科圣手』孙皓也断言她腹中孩儿是个皇子。

    『福姐姐这话说得太谦虚了，嘉贵嫔娘娘肚里的绝比不上你腹中的孩儿娇贵，瞧她那空有一张好看的脸皮，骨子里却是个没脑子的，生下来的不是傻子也绝是个缺嘴儿的。』语答应的话让福贵人喜上眉梢，福贵人最介怀的便是懿嫔那张绝色红颜的脸容。

    『姐姐不用忧心懿嫔，是她自己身子弱，没本事保住孩子。姐姐是大富大贵之人岂是那福薄的贱蹄子能比的。』语答应越说越过瘾。

    『呵呵，好啦，一个个嘴巴跟沾了蜜似的，我会让皇上多去瞧瞧你们的。』福贵人撩起袖子露出訾陵特赐的金镶玉镯子，这镯子除了镶金边还特意雕刻了青鸾的纹路。

    这是皇上特意命内务府连夜赶制出来的好料子，如今她正值得宠，就连就嫔也得礼让她三分。

    菀冷笑地看着说得花枝招展丝毫没有察觉她站在身后的几人，如此歹毒的嘴脸也真是枉费了那张貌美如花的容颜。『劳驾尔等如此惦记我腹中的孩儿，我这孩子定是个福泰安康之人。』

    乍听菀的声音自后方传来，福贵人等顿时吓得脸色苍白，刚才几人的话语也不知她听进了多少。语答应更是几人之中最为担忧的，刚才诅咒懿嫔是她，也不知懿嫔要如何计较起来。

    『大胆，看到我家小主还不上前请安？』小宁子上前一步大喝一声，吓得几人急急忙忙上前给菀请安。

    『嫔妾给懿嫔请安，愿懿嫔福佑安康。』

    『福贵人有孕在身，连皇上免了你不必要的请安，你这么礼重，我是担当不起呀。』菀的脸上挂着笑意，可眼底是冷如玄冰。『我从不知唯唯诺诺的语答应说话是这般灵巧，若不每日午时三刻都来玉华宫陪我诵经为皇上与太后祈福。』

    『午时三刻不是砍头的时刻么？』语答应吃惊地看着菀，一般斩刑是正午开刀，让其有鬼做；重犯或十恶不赦之犯，必选午时三刻开刀，不让其做鬼。

    『语答应真是好喜欢揣测他人的意思，可惜我并没让你砍头，但你以下犯上如此诬蔑我，着实伤了我的心。』菀冷哼一声。

    『求懿嫔开恩，求懿嫔饶命！』语答应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她哭喊的泪水让精致的妆容糊成一团。

    『我不过是邀请你陪本宫为皇上和太后祈福，怎在你看来却是极其痛苦之事？为皇上和太后祈福，真有那么委屈你？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还真亏你能说得出口。』菀当然知道自己这是在给语答应下套，如今她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对付这些背后暗箭伤人的贱蹄子是绝不能手下留情的。

    语答应不停向菀磕头认错，永常在与春答应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乱喘，就连刚才高人一等的福贵人愣是不敢上前开口，午时三刻在民间确实有不让其做鬼的意思，可皇城乃是天下最显赫的地方，东西南北门更是阳气极为旺盛之地，斩首自是不用计时的。况且，适才懿嫔确实并无让语答应不能做鬼，一切由头只因她作贼心虚意淫出来罢了。

    『小主，你出来走动多时了。』素心恭敬地上前搀扶菀慢慢转身离开，菀知道素心是在为她找台阶，戏总得有落寞的时刻。

    『你们跪安吧。』菀临行前轻轻抛下这么一句，终归有一天她会让她们知道在这个后宫之中，她们最需要忌讳害怕的会是何人。

    语答应几乎是瘫软着被宫人抬走的，永常在与春答应也是恨不得脚上踩着哪咤的风火轮避之则吉，福贵人表面虽毫发无损但内心也是极为恐惧的。懿嫔多年盛宠不衰，皇上如今不过是图个清新，不知哪天又会回去懿嫔的身边。

    菀散步回宫在甬道之上正巧碰见出来相迎的高无求，『奴才给懿嫔小主请安，这午时的太阳正毒，小主也不怕晒着？』

    『有劳高公公了，今日怎不在皇上身边伺候着？』菀慢步跺进宫门，高无求恭敬地说着恭维的说话。

    『还不是听闻小主您受了委屈，您是皇上的供尖儿，皇上哪舍得让您难过。』高无求说得恳切，刚才有奴才跟他上报御花园争吵一事，他立马禀报给皇上，皇上这不火速摆驾到玉华宫来着。

    『以后还得高公公多多担待着本宫。』菀从自己手腕上脱下一只凤血玉镯给高无求，『我这儿没什么见得人的，但愿公公不嫌弃。』

    『奴才多谢小主。』高无求欣然收下镯子，这宫内早就有不成文的规定，奴才办事主子打赏，当然了，奴才办事不力就得承受主子的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