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 马神婆浑浊的目光看了一眼墙壁,人与影的动作不一致,她自然是看到了,也看得出那影子正在做什么好事。
她也从未见过这样的事情,心里也怕,眼皮扯动,见沈家三人都盯着自己,她尽量保持高深莫测的样子。
语气平平的道:“人有三魂,影子是命魂所在,她受了惊吓,命魂吓跑了,刚刚才叫了魂,影子还有些不稳,等过几日回了神,稳了就好了。”
说完,不太在意却动作迅速的收了摇铃,摸了一张符纸烧了,叽叽咕咕的说了几句没人听清楚的话,又从身上挂着的口袋里摸出一把米,洒在那公鸡面前。
就见这只鸡刚才还半死不活的,现在突然扑腾了一下翅膀,活了。
屋里的沈家三人听了解释,似懂非懂。
虽然觉得影子跟人的动作不一样十分古怪,但见那只据说是帮助引魂的公鸡活了,沈月芽现在的确是醒来了,又松了一口气。
沈大福道:“人没事就好,月芽,可有哪里不舒服。”
沈月芽身体倒是没什么不舒服,也不想让沈大福担心,摇了摇头。
但是对于马神婆的这个答案不满意。
她的面上冰冰凉的被鬼影揉搓着,急的双手在空中胡乱的挥舞了一下,心里万分恐惧,声音都有些尖利。
只颤抖的指尖指着那正欺负她的黑影,嚷道:“这不是我的影子!马阿婆,你看他的头发,分明就是个男人的影子,我不管,你叫回来的魂不是我的,你送走!你赶紧送走!”
听她惊恐的说要送走,正摩挲她面上的鬼影一顿,居然收回了手,转头看向马神婆,马神婆顿时浑身发冷,如坠冰窟。
沈家三人怔怔的看着那影子,影子头发高束,可以看出发束上插着一根发簪,有一两绺头发落在耳畔,的确是个男人的。
马神婆揉了揉眼睛,看向墙面,又转向沈月芽。
见她还披散着头发,头顶还沾着水草,又见她嘴巴微红。
马神婆绷着脸,将目光转向沈月芽身侧的一处空位,空荡荡的,她僵了片刻,只含糊的道:“没有命魂,没有影子,你哪里能够活过来,总之活过来就好了。”
沈月芽不满的道:“我是女人,这影子是个男人,影子会变成男人吗?”
影子还会欺负主人吗?
后面那句,她看向现在终于收了手,没有动作的黑影,忍住没有多问,她也看出来了,马神婆也解决不了她的问题。
马神婆懂的并不多,这也是破天荒第一次见,只道:“受惊叫魂这事我又不是第一回做,从没出过岔子,只有鬼才没有影子,这不是你的影子,难道你是鬼?”
沈严氏闻言立即呸了一口:“河神亲自将我闺女送回来的,我家月芽可是活生生的人。”
沈月芽浮上水面的时候,身后有个黑影,当时月亮湾上有渔船,好多人在船上可都看见了。
沈家人脑子转得快,可不想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的闺女再被“嫁”一次河神,当即就嚷开了——
“河神舍不得我闺女跟父母分离,将人送回来了。”
因此沈严氏才说沈月芽是河神送回来的。
沈月芽伸手拉住马神婆:“马阿婆,你看我的手是热的吧,怎么会是鬼?”
马神婆“嗯”了一声:“这不就对了,那就是你的影子,只是经过这一番变故有了变化,看你中气十足的样子,也不像鬼。”
沈月芽无言以对。
沈大福也不多问,闷头从身上摸了一吊钱塞给了马神婆:“有劳婶子了。”
马神婆也是这十里八乡知名的神婆了,她说是就是,人醒了没事已经是万幸了,还有不对劲的,只能等明日再去县里、府里找高人了。
马神婆接过钱,脸上多了笑意。
一直处于呆滞状态中的沈小郎见马神婆要走了,突然清醒过来。
朗声道:“男子为阳,女子为阴,我阿姐阳气旺,阿爹阿娘也将阿姐当成儿郎一般教养,阿姐也不输男儿,影子为阳也不足为奇,这次更是河神亲自送她回来,是有大运道的,先前就有道人说阿姐上辈子阴德深厚,马阿婆是不是?”
前面半句还好声好气,说得煞有介事,后半句却多了警告之意,这是叫马神婆出去了别胡说八道。
马神婆收了钱,再说一琢磨沈小郎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对沈月芽“阳气旺、八字好”的命格,马神婆也是信的。
她跟沈家都是一个村的,知道沈月芽的事,这丫头的确是阳气旺,从小到大没病没灾,精力充沛、跟她同龄的小伙子都不如她力气大,村里人办白喜白丧,只要她一去,那阴气都散得丁点不剩了。
此时马神婆也不含糊,点头附和道:“老沈家这个丫头是真阳气旺,也不知道她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现在福泽深厚。”
见马神婆识趣,沈小郎也不拦着她,任由她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自家人了,沈严氏一把抱着沈月芽“儿啊、肉啊”的哭起来了,还不等说上两句话,屋外又闹了起来。
沈大福的弟弟沈大贵在外面喊道:“大哥,县老爷派了人过来了,郑家、周家都来人了。”
004
沈严氏闻言拿袖子抹了泪,也不哭了,脸上先前对闺女的疼惜,现在都收敛起来,哑着嗓子恨恨的骂了一声,目光在屋里四处搜寻。
之前为了给月芽叫魂,将家里的锄头、?头都收起来了,那会她心里担心闺女,浑浑噩噩的,也不记得收到哪里去了。
现在只往门口、墙角犄角旮旯看去,如愤怒的母狼一样,恨不得冲出去将门外的人都薅死。
沈大福冲门外应了一声,“就来了。”
又转头对沈月芽道:“月芽,跟你阿娘待在屋里,万事有阿爹呢。”
他说的温和又坚定,面上带了几分肃然,眼底甚至闪过决绝之色,权势在上,要将他的女儿丢入河里送死,他这样的升斗小民,抗争不过,即使心里并不确定能不能度过这一劫,在女儿面前却挺直脊梁,一定要挡在前面。
月芽此时也将黑影的事情抛在脑后了,那影子也没有再对她动手动脚,她现在更担心和愤怒眼前的事情。
再来一回祭河神的事,还不知道能不能爬上来呢,这一急,她赤着脚就从床上下来。
沈小郎赶紧拦她:“阿姐,我请了书院的付先生过来帮忙,他们不敢乱来的,现在谁也不能再将你带走了。”
想起先前阿姐被人冤枉,又丢进了河里,一家人却却无能无力,十六岁的少年第一次感受到世态悲凉与无助,恨得眼圈都红了。
握了握拳头,又道:“阿姐,你先歇着。”
说完,就跟沈大福一前一后的出去了,顺手还将门给带上了。
沈严氏到底还是从门口找到了一把锄头,拿在手上,等回头来看的时候,沈月芽已经穿好了鞋子,整理了衣裳,没来得及打理头发,就凑在她身后。
母女二人透过门缝往外看,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屋外。
沈大福背对门口正说着:“……谁不相信是河神送我闺女上来,可以自己下河去问问去。”
沈小郎附和道:“说不定河神就把你们留下了呢。”
“对了,听说之前测八字,定好的是灵山县周家的闺女吧,河神说不定还是觉得还是原配好。”
沈大贵是村长,沈月芽的亲叔叔,虽然心里也有些怕得罪河神,但此时也沉着脸帮腔,将心比心,谁家愿意将活生生的闺女推进河里去呢。
何况他说的也没有错,这祭河神之前就是选的一户姓周的人家的姑娘,月芽也就是冤枉做了替死鬼。
再说,又不是沈月芽所处的灵水县弄的祭河神,是隔壁县里那个不着调的县令弄的。
祭河神这事前朝虽然时有发生,但是本朝以来就基本没有过了,听说有位官员斥责过此举的,一般也都是用的牲畜代替的。
沈大贵一开口,院门口围观的村里人也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既然是隔壁县里的,怎么也轮不到月芽来当祭品吧!”
“简直不着调乱弹琴!”
“孙县令,月芽明明是我们村里的好姑娘,怎么就成了隔壁裘县令的同伙了,莫名其妙当了周家娘子的替死鬼,这你可得给我们做主啊!”
“……”
沈月芽所在的村子叫沈家村,大部分都姓沈,往上追溯不超过六代,大家都同根连枝的,很能够同仇敌忾。
七嘴八舌的声音吵得站在院门处,正对着屋门的周家管事满面涨红,灵水县的孙县令也觉得有些头疼。
这时,一个中年男人从人群里出来,去跟孙县令说了几句话,说完了,又冲沈小郎点了点头,往这屋门处看。
似乎知道这门后躲了人在偷看。
沈月芽顿时腰上一凉,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往后看,除了那条古怪的影子,啥也没有。
当然,那影子的手正撑着,似乎正贴在自己的腰上,还捏了她一把。她耳畔顿时响起一个声音:“别乱看!”
她看看阿娘,见她警惕的看着门外,显然并未听见屋里的声音,忍了忍,又扭过来了,等再往外看去,那中年男人已经看向别处去了。
这男人沈月芽也见过,就是沈小郎提过的书院里的付先生,是个举人,能够在县令面前说得上话。
沈严氏见状略略心安,小声安抚月芽道:“月芽,莫怕,看孙县令不像是拎不清的,还有付先生呢,最是和善的,也讲道理。”
沈严氏刚说完,突然屋外的人群又是一阵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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