示的方向来确定南方,直到太阳西斜,双腿早就不像是自己的了,胡三朵视线模糊,沙丘也不敢靠,上面实在是太烫了,最难忍受的还是干渴,她手上的皮肤都已经干裂了。
“我要歇会再走。”她一开口,感觉喉咙里能冒出火来,双腿犹如灌铅了一般,现在没有大的沙丘,只能勉强在两个沙丘之中蹲下来。
马瓒比她的体力还是好得多,见她一个踉跄,上前一步,将她扶住了,胡三朵点点头,算是道谢了。
歇了一阵,胡三朵昏昏欲睡,被马瓒给拍醒了,他干巴巴的道:“胡三朵,不能睡。”
胡三朵用力掐了自己一把,才清醒了一些,现在要是睡着了可能就醒不过来了,她觉得体力已经到了极限。
“马瓒,等天黑了再走吧?到时候有北斗七星能辨别方向,也没有这么热,我实在是走不动了。”
马瓒点点头,又听她状似呢喃的道:“再等会,童明生肯定会来找我的。”
马瓒张了张嘴,有些不确定的道:“那个银面十分厉害,我们被抓来,童明生估计被打伤了吧?”
胡三朵小声道:“不会的,童明生很厉害。”
马瓒有些不是滋味,“嗯”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胡三朵撑着头,蹲着的身子摇摇晃晃,只觉得意识一点一点的离去,眼前也变得恍惚起来,她突然一口咬在自己的手背上,将包扎过的地方又渗出血来了。
疼痛让她清醒了一些,马瓒看不下去,闷声道:“你要是实在困,可以眯一会,我一定把你叫醒,不用这样。”
胡三朵摇摇头:“要是你也睡着了呢,我还是撑着吧。”
“你就这么不信我吗?”
胡三朵不接话,只道:“马瓒,你跟我说说话吧,我眼皮都撑不开了,好想睡,可是又不能睡。”
马瓒也有一股疲倦感袭来,点点头:“好。”
“那我跟你说说童明生吧,他肯定急的跳脚,到处找我呢,我不能睡,再走一晚上肯定就能回去了。”
“你说……”
胡三朵无法聚焦的视线盯着马瓒看了一阵,只觉得无数个马瓒的脸孔在面前晃动,“童明生的眼睛比你好看,又黑又亮,他的鼻子比你的大,我看书上说,相学上鼻子又称作‘土星’,土地滋养万物,主生殖。”
马瓒眯着眼扫了她一眼,见她眼睛挣得圆溜溜的,却并不空洞恍惚,明显还没有清醒,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吧?
“他的嘴巴也比你的好看,你这人薄唇,肯定就是薄情寡性的。”
马瓒气闷:“你说就说,干嘛一定要贬低我?”
“童明生就是没你白,你这个小白脸,有什么用,什么都不知道,方向都不会认,要是童明生肯定知道。”
“胡三朵,你再说我就掐死你!”马瓒也来了精神了。
胡三朵摇头晃脑:“你不知道,童明生眉毛里有一颗痣,每次他皱眉的时候,就格外明显。”
马瓒心道:也就你看得仔细,在我看,那童明生也就普普通通,六个字‘五官端正普通’足以形容其所有了。见胡三朵眼睛开始明亮了些,他又忍耐住了,说就说吧!
“童明生身上,算上前几天被狼咬伤的,还有十多道的伤疤,几乎全身都有,你这样的公子哥是不会明白他的辛苦的。”
马瓒:我忍。
胡三朵说着有些心酸了,童明生啊这十多年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这些疤或浅或深,严重的几乎都要致命了,还有现在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得偿所愿,以后两个人清清静静的过日子。
见她久不出声,马瓒抬头看去,见她眼中闪过湿意,忙道:“你哭什么?不是说了等天黑了就走吗?到时候不会这么热了。”
胡三朵眨眨眼,道:“没什么,就是有些心疼我家童明生,他太苦了。”
“你……”马瓒甩了甩袖子,开始用匕首在沙堆上挖了起来,总算挖到一处不那么烫的了,“你过来坐会。”他十分不爽的道。
胡三朵坐过来,顿时舒服的喟叹一声:“马瓒,谢谢你。”
马瓒哼了哼,并未说话,依旧刨坑中,又听胡三朵道:“其实你这样也挺好的。”
马瓒挖坑的手一顿,听她继续道:“没心没肺的人过得才快活呢,童明生要是像你这样就好了。”
马瓒扁扁嘴:“你是在夸我吗?”什么没心没肺?他怎么就没心没肺了?他要是没心没肺的,能够听她一直靠踩低他来烘托她的男人来提神醒脑!
胡三朵十分没自觉的道:“是啊,你没听出来吗?虽然童明生比你聪明又有男子汉气概,但是一个人不能占了全部的好处,他就没有你过得开心。”
“你能不提他了吗?”不贬斥我了吗?
胡三朵道:“其实我更想他开心一些。”
马瓒无语了,一屁股坐下来,也不管这地上脏兮兮的不符合他平日的要求了,“你歇会吧!省的一会口渴。”
胡三朵头埋在膝盖上,嗓子疼痛,浑身似乎都被晒伤了,不动都痛,却再没有睡意了,静静的瞪着黑暗的到来。
此时的石头城内,童明生已经濒临发狂了:“怎么会没有?把这里翻过来也得把人找到,扩大寻找范围,还有找阿鲁达借几只猎犬,顺着气味去找!”
金泽赶紧应下出去了,临走给白成蹊使了一个眼色,屋内安静下来,童明生一臂支头,倏地站起来,大步往外走。
白成蹊冷冷的道:“你的伤口要是还不包扎的话,她回来正好给你送葬。”
童明生脚步一顿,颓然的坐下来。
白成蹊气定闲神的过来,手中拿着药箱,将他脖子上的纱布拆了,清理了一番,又涂上药,重新包扎,见童明生又要起来,他继续凉凉的道:“难不成你比猎狗的鼻子还灵敏不成。”
童明生挫败的道:“你最好管好你的嘴。”
白成蹊冷笑一声:“我的嘴可比你的脑袋更冷静。”
童明生冷眼看过来,他不以为意道:“屋内没有挣扎的痕迹,还有他们两个也说了,看到马瓒来过,要么是跟马瓒走了,要么就是跟马瓒一起被人带走了。”
他说完,屋内跪着的两个人大气也不敢喘了。要是他们在的话,夫人也不会失踪了。
童明生鼻子里哼了一声,白成蹊道:“莫鼎中不知道你的身份,她就不会有事,至于马瓒,恐怕是惹得他有些生气,莫鼎中应该也不会要他的命,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们现在被藏在某个地方。”
“石头城有阿鲁达帮你,莫鼎中在这里的势力也都暴露了,顺藤摸瓜总会找到的,他现在受了伤,跑都来不及,哪里顾得上他们两个,你急什么?”
童明生总算坐稳了,冷静下来,久不出声的童禹叹道:“这次让莫鼎中跑了,再引他出来就难了。”
童明生凝眉不语,白成蹊就知道他的心思并不在此,道:“怕什么,你忘了,他还在找的人,若是抓住那个女人,还怕他不出来么!”
童禹淡淡的道:“咱们又不知道那人是谁,就凭这一幅儿时的画?”
白成蹊道:“这画中人十有**是莫鼎中的女儿,昨儿晚上他说的话你们还记得吗?”
童禹眼中一闪,白成蹊又道:“他说的算账,除了二爷要找他报梁子湖的仇,他要找咱们算失女之恨,那天她女儿也失踪了。”
童明生看过来,童禹面上沉思,缓缓道:“二爷查到的对他们动手的人就有李家的人,可李家人后来却和莫鼎中好像就断了联系,咱们查了李家那么久,一点线索也没有得到,不过……”
白成蹊接着道:“从梁子湖的事之后,李家倒是多了个养女,金城、玉门关到处乱跑。”
屋内满是寂寂,童明生恍惚想起,梁子湖边,有个小女娃盯着泡在水中的他们问:“你们冷不冷?”
他摇摇头,那天的事情他记得最清楚的就是那刺骨的冰凉,至于这些细节已经十分模糊了。
当初爹和大哥都为了保住他,一口咬定他只是童家的养子,因而现在他们也只知道世上有财神爷童禹,却不知他童宸。
后来还有人将他从水中捞出来,以为他年纪小,诱哄他说出童氏宝藏的线索来,说他只是养子,没必要跟着童氏受罪。就是因为有这一出,让他不至于跟大哥一样,泡在水中彻底毁了根基。
就在别人威逼利诱他的时候,那个小女娃出现的。难道她是李莲白?
当初那小女娃也不过六七岁,如果是李莲白,她是因为记得小时候的事情,所以才一口咬定,他跟童氏有关系的吗?并以此为要挟,要跟他合作,脱离李家?
童明生揉了揉额角,左边的眉毛中,一颗小痣,因为眉头跳动,十分清晰。
童明生沉吟,这样倒是说得通了,只是她的记忆也太好了些,他那会也才十岁,样貌也有了变化,还是她发现了什么胎记。
李家人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带走李莲白,将她困在金城,连李修壑父子都查不到的事情,她能知道,也许原因就在此处了。
他的眼睛倏地眯起,闪过寒意。
“老大,阿鲁达的猎犬来了!”门外金满的声音传来,童明生立时站了起来,不用他多说什么,童禹和白成蹊也心领神会了,这么多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童明生出去了,童禹和白成蹊对视一眼,有些担心的道:“他的伤没问题吧?”
“半死不活,以前又不是没有过,现在让他休息,他也听不进去。”
“你的嘴巴的确很厉害。”
“是吗?我一直也这么觉得。一会你发病的时候,记得把门关上,我不想再看一次。”白成蹊说着也站了起来,边走边道:“记得咬住帕子,不然的话舌头断了,跟我的差距就更大了。”话落,他已经拐了个弯,消失在视线里了。
“……”
童禹沉默了一会,突然一声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