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慷慨赌命（一）

    两人并没有在路上耽搁很久，便又启程前往含辰殿，不过直到两人走到含辰殿，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含辰殿的布置并不如昭阳殿那般精致华丽，云皇后在后宫的形象都是贤淑慧达，宫殿的陈设亦是端庄简朴的。殿外牡丹开得正盛，牡丹为花中之王，在这正宫娘娘的殿里招摇倒也应景，平添春色。

    李福全如以往一般谦卑和顺地躬着身子，在宫门口等着秦婉妍。不过再谦卑，秦婉妍也从他眼里看出了几分怨毒之色。

    她淡淡一哂，倒不介意。无言跟在李福全身后进了正殿，拜倒在地，“奴婢奉命前来，见过皇后娘娘。”

    云皇后坐在凤椅之上，身姿端庄，眸光盈盈，与云贵妃那张扬而让人忌惮的美相比，皇后的相貌要淡雅许多，但是雍容之风却远胜诸人。“起来吧。”

    声音依旧平淡柔和。

    秦婉妍站起身，脸上带着适度的微笑，“不知娘娘召奴婢何事？”

    云皇后以手支颐，端庄的姿态松了几分，她认真地打量着秦婉妍的五官，从她那细长的眉，看到那澄澈的眼，再到高高的鼻子，最后是那一点樱唇。“以前秦家是簪缨大族，族中出过不少栋梁，还出过三个皇后。你虽在掖庭待了十年，但上天所赐的这点本钱倒是保得很好。”

    秦家是秦婉妍的雷区，尤其是被一手覆灭了秦家的云家人提及，秦婉妍掩去了目中的愠怒，淡淡道：“谢皇后娘娘夸奖。”

    云皇后对她的话并无所感，只是径自道：“十年间，你都在掖庭受尽欺负。如今却在承乾宫当差，陛下恩宠你，短短几日，便升你做了承乾宫一品女官。苦尽甘来，咸鱼翻身的滋味不错罢。”

    原来在云家人眼里，她从最低等的宫女变成了一等宫女，便算是苦尽甘来了。秦婉妍几乎要掩饰不住嘴角的讽笑，右手紧握，指甲都要陷入肉里，但是这疼痛也让她恢复了理智，心内不禁苦笑，这皇后也的确是会抓人软肋，自己听了十年的冷嘲热讽本应该岿然不动，却还是差点着了她的道。

    但也正因如此，她才更加确信，皇后召她来，绝不是为了嘲讽她这般简单。云家已经是胜利者，云皇后虽庶出却十分高傲，召她来只为讽刺她几句出出气的幼稚之举她是不会做的。

    果然，见秦婉妍被讽刺依旧没有任何无礼之言，云皇后目中轻蔑尽去，神色间认真了几分，“秦婉妍。”

    云皇后唤了一声，秦婉妍抬起了头，按礼她不该如此直视皇后的，但是云皇后没有呵斥，而是十分大方的让秦婉妍看到了她眼里的狠辣和决然。

    “本宫知道你心机深沉，心中目标也绝不是一品女官之位可以满足的。”云皇后声音无喜无怒，只是单纯陈述一个事实一般，“而且，庄妃一事有你的影子，离间贵妃与本宫你亦是功不可没。”

    “皇后娘娘，您说的这些罪名，奴婢并没有做过。”秦婉妍断然否认。这些事傻子才承认呢。

    云皇后漠然看着她，就如高踞云端之人看一个蝼蚁，“你不用否认，本宫心中自有一本账。”

    忽然，云皇后保养得白皙纤长的手指轻轻一摆，“来人，将酒端上来。”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后，柳念凝端着一个檀木托盘走到殿中，秦婉妍侧首，见托盘上放置着两个精巧的酒杯，盛满了酒。一丝酒香在殿中飘散，秦婉妍认得，这是梨花酿。

    伺候在皇后身边的李福全看到柳念凝手中的酒，脸上飞快闪过一丝快意。

    “秦婉妍，你再心计百变又如何？在这后宫之中，本宫乃手握凤印的皇后，是主；你家族已灭，就算从掖庭走到了承乾宫，你还是奴。本宫若要赐死你，无人敢质疑半句。”云皇后冷冷看着她，伸手虚虚点了点柳念凝手中的酒，“不过本宫也不欺负你，这两杯酒，一杯喝完可以生，一杯喝完可以死。你自行选择，生死有命，莫要怨本宫。”

    李福全脸上也浮现一丝狞笑，“秦夫人，此酒乃奴才亲自准备，你可以放心选。”

    秦婉妍闻言叹息一声，看了李福全一眼，“李公公这么说哪里是让我放心啊，明明是让我提心吊胆。”

    “娘娘，奴婢如今正蒙圣眷，您却要将奴婢赐死，未免太不给陛下面子了。”秦婉妍苦恼地盯着酒，眼底却殊无惧意，“娘娘就不怕陛下因此更加偏爱云贵妃？”

    最后一句话，让云皇后的脸色又冷了几分。秦婉妍嘴角微微一翘，心道也不是只有你才知道直击对方软肋啊，空有妻子之名，却未得到心上人的重视，不也是这位端庄皇后的命门吗？

    云皇后瞥了秦婉妍一眼，“本宫与贵妃同出一门，陛下既宠贵妃，又怎么会因为处死一个婢子而责怪本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