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故人永辞

    那一袭正宫凤袍迤逦而出，背影端庄婀娜，庄妃和云贵妃的目光都十分复杂，但是很快她们便收拾了心绪，福身告退。

    直到殿中只剩刘胤和秦婉妍二人，刘胤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你这一局设的很不错。”

    秦婉妍谦逊一笑，“陛下过奖了，奴婢本想折了李家兄弟的，不过李福全被保下了。”

    “李福全是皇后身边的得力之人，就算不是六宫都总管，皇后也不会拿他当弃子的。”刘胤淡淡道，“何况此番皇后请动了母后，能将六宫都总管之位拿过来，便是赢了。”

    提到云太后，刘胤的语气多了几分犹疑。让秦婉妍不由抬眼觑了他一眼，世人皆知，陛下并非太后亲子，太后得先帝盛宠，可惜却无子。先帝驾崩后，太后手握朝权，并且将生母位分最低的当今陛下送上了帝王宝座，但是这些都不过是因为陛下式微，方便操控而已。

    秦婉妍低头寻思了半晌，道：“太后既插手了此事，夺了李福全的总管之位便是最终结果了。若再细究不放，便是得罪太后了。”

    刘胤闻言剑眉一扬，目中幽暗不明，嘴角的笑意有几分不怀好意，“咱们自然不追究了，不过庄妃母家失了一个皇嗣，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陛下所言极是。”秦婉妍亦一笑。庄妃母家裴氏，亦是手握重兵的将军，此番后宫不了了之，前朝怕是会风起云涌了。

    在高无庸领了六宫都总管的印信之后，秦婉妍的身份亦随之水涨船高，虽然她依旧是承乾宫的侍墨宫女，但是后宫众人已不会将她看做普通宫女。

    当然，她本就不是普通宫女。后宫中有点位分的主子都知道，这个新上任的侍墨宫女，乃秦府嫡女。不过秦府的覆灭乃太后亲下懿旨，所以众人虽不敢轻视她，却也不敢巴结她。

    在入了承乾宫后，秦婉妍便请高无庸帮忙，将掖庭的依依调到了玉堂宫当差，玉堂宫的主子是兰嫔，最是和顺无争，驭下宽和，从不涉后宫纷争，以依依那种单纯的性子，在玉堂宫最是适合不过。趁着刘胤上朝的功夫，她特地去了玉堂宫看望依依。

    对于这个在掖庭里敢于为她仗义执言的女子，秦婉妍心中颇有几分感激，所以才会特地为她挑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宫殿当差。

    不过此时她柳眉轻蹙，回忆着方才依依一副犹疑为难的模样对她开口，求她请高公公帮忙将她调去承乾宫的事。在她委婉拒绝之后，依依的表情隐有几分愤恨不甘，但是很快却又恢复了笑脸。

    想到这里，秦婉妍不由叹了口气，难道这宫里便有这种魔力，再单纯的人也会变得不像自己吗？

    暖风拂面，各宫已是花木扶疏，含辰殿的牡丹、昭阳殿的芍药都堪称一绝，如今便是皇宫中风景最美的时候，皇宫上下皆焕发着生机。

    秦婉妍嗅到空气中飘来的隐隐花香，心情也舒畅了许多，不由驻足。

    但当看到九转游廊远远走来一人时，秦婉妍便收了脸上的舒缓笑意，低眉敛目退至一旁，福身行礼。

    雨过天青色的长袍，袖口袍角皆绣着劲竹暗纹，腰间垂挂着一枚羊脂白玉，昭示着来人的身份不凡。那双黑缎鞋面停在秦婉妍身前，半晌后方淡淡道：“起来吧。”

    后宫之中鲜少有男子出入，但是眼前这位，是深得太后宠爱的梁王，时常会入宫请安。梁王紧紧地盯着秦婉妍，不放过她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也不放过她面上的任何表情，似乎想从这女子身上找出一丝局促和愧疚。但是……没有，这该死的女人唇角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微笑，面色平静，双手稳稳交叠放置身前，无一丝局促。

    梁王狭长的眸子蓦然转开，但是语气却是沉怒，“秦姑娘风华更胜，看来承乾宫的确是个好地方。”

    柔若春水的女子恭顺一笑，“王爷说的是。”

    见她依旧安之若素，梁王终于按捺不住，上前一步掐住她的下巴，将这张清丽的容颜抬起。以前相见时，她尚是掖庭罪女，虽有惊世容颜却藏着。如今虽只着青衣素帛，打扮也与平常宫女无异，但是却再不需要掩藏容颜，风华犹胜后宫嫔妃。梁王眸子里的暗涌翻滚，“本王真是小看了你，以往只当你饱读诗书，才貌双全，却不想看低了你的野心。”

    秦婉妍被迫与他对视，但是眼底却无惧意，依旧冷静从容，和她的平静想比，梁王觉得自己的愤怒简直是可笑。

    “你也与世间那些爱慕虚荣的女人一样吗？”梁王瞪着她，一字一句道：“宁愿在后宫用尽手段挣扎，也不愿嫁与珍爱你的人。”

    珍爱？秦婉妍眼底闪过一丝轻蔑笑意，纤细若无骨的手却下了狠劲扯开了梁王的手，“王爷，宠姬入府，不叫嫁，那叫纳！以妾之身纳入府中，便是王爷的珍爱吗？”

    秦婉妍的狠便在于她不开口则以，一开口便直击人软肋。梁王在听到这句话后脸色丕变，几经变幻后低了声量，“阿妍，你是掖庭宫女，论出身，连我的侧妃都没有资格。”

    这是她第二次听到这句话，秦婉妍一直波澜不惊的眸子终于酿出了怒意，她尚在掖庭时，有次躲在假山边看书无意中被梁王看到了，梁王素有才名，却不想她一介掖庭宫女也学识不凡，两人谈古论今颇为投契，但是他从来都不懂她。两人于文字一道见解颇类，后又无意中见到了她的真容，梁王本欲纳她为妾救她出掖庭。那晚，他便是带着温柔笑意，“阿妍，我打算去求太后，求她将你赏给我。到时候你便不用在掖庭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