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醉酒乱日

    宓菲被扁的消息一时在伴月城闹得沸沸扬扬。乐迷们在太虚殿前请愿时被禁卫军所擒的事，更是让人痛心。在万民的唾骂声中，胡纯登上了皇后的宝座。

    今日，伯因和武罗又来到宣政宫为无辜的百姓求情。侯易已经接连几天睡不安稳，回想起干儿子“杀一儆百”的谏言，即满眼红丝道：“朕说过多少回，他们必须死！”“陛下！”见武罗激动得跪在地上，伯因亦执意相谏道：“乐迷之中，虽多为平民百姓，却不乏望族子弟！陛下万不可如此草率啊！”侯易听罢，拍案而起，即指喝道：“伯因，你好大的胆子！夏南康不在了，你就出来和朕唱反调！你们怎就不学学卓儿，多替朕分担一些！”众人又辩了一阵，不欢而散。

    伯因等人刚行离去，寒卓急急就走进来。见到他，侯易心境稍缓和了些，就问：“卓儿，什么事这么慌张？有朕在这，你还怕天塌下来不成？”寒卓脸上伪装的惶恐之色不减，急忙递上信件道：“父皇，你看！”侯易接手一看，只是一封贺寿的家书，便不明所以道：“有何异样？”寒卓恭敬回道：“父皇，此信乃平乐军王振卿所书！北门一役，若不是他的援兵，现在的川军恐怕已不足为患了。”

    侯易心头一惊，细看之下，信中称呼亲昵，想来武罗与王振卿交情甚深，脸色就是一沉。寒卓随即添油加醋道：“父皇本是武将出身，想必知道将领的忠诚是最重要的！我们可以反启帝，别人也可以反我们！”见侯易的神色凝重，寒卓又道：“先不提此些老臣持功傲慢的事，儿臣有闻如今七星军中只知道武罗，已经不知道父皇了！若他再与乐军、川军勾结，江山岌岌可危呀！”

    侯易听罢，眉头紧凑，随即又将武罗传了进来。信往地上一甩，侯易冷冷就问：“武罗，通敌之事你作何解释？”武罗见罢，竟也不卑不亢：“老将与振卿本是师徒，这事陛下也是知道的。夏土之上，以孝为先，老将认为这为师贺寿并无不妥！”侯易一时语塞，寒卓见状，伶牙便道：“北门一役，你唆使门徒，相助启帝，造成朱雀军数千的伤亡，众人皆见！你还想辩护？”

    武罗声势不减，即驳道：“太虚殿之变后，振卿已不再是夏氏王朝的人。他的作为，与我又何干？”寒卓冷冷笑道：“他不是你徒弟吗？你是没管好，还是纵容包庇？”武罗大怒道：“寒丞相，你再三搬弄是非，有何居心？”寒卓亦不示弱：“父皇视我为己出，臣心里只有感激！倒是你结党营私，频频出入伯府，难道不是吗？”“当年陛下要收你为义子，老夫就反对！我们虽不是你的对手，但老夫绝不容你再祸害朝廷！”武罗一面说着话，暗暗就下了决心。话音刚落，武罗忽然拔出佩剑，一剑就向寒卓挥去。

    剑气凌然而至，寒卓却不躲闪。一霎，寒卓即被震飞开，在石柱上竟撞出个缺口来。倒在地上的寒卓吐了一口鲜血，随即装出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侯易大惊，连忙喝道：“住手！”那武罗却不听劝，几步靠近寒卓，就要取他性命。“卓儿！”侯易心头一急，抬手间内劲一吸，墙上的良弓已在手上。瞬息之后，箭支已穿透了武罗的肋骨。武罗举着剑，徐徐倒在地上，与寒卓四目相对。负伤的寒卓诡秘一笑，用只有俩个人才能听道的纹丝般的声音说道：“你输了！”武罗听罢，心气上涌，嘴里又吐了一口鲜血，双目瞪圆地断了呼吸。

    为抚慰负伤的寒卓，侯易将三军大权一并交到了他的手上。从此，夏氏王朝再也不复七星、朱雀、禁卫三驾齐驱的局面，而是朱雀一军独大。寒卓仗着军中的威势，频频插手朝堂的事。一时之间，侯系的老人们可谓损兵折将，屡屡不顺。

    一日，秋山在满香楼闷头喝了半晌的酒，已有几分醉意。店家虽打开门做生意，老掌柜也忍不住劝了一句：“秋大人，酒多伤身，还得多多保重才是。”秋山摆摆手，醉眼笑道：“如今朝堂，已无我秋山用武之地，再喝也无妨啊！”老人叹了口气，盈盈又赠了他一壶千日醉。

    斟酒之时，黑影渐渐漫过了秋山的衣袖，天色就这么忽然沉了下来。“玛雅！”掌柜惊呼一声，连忙缩到桌子底下。大街上，狗吠声、哭啼声、杂碎声交织在一起。秋山抬头瞥一眼，淡定地又酌了一杯酒。随着四散的宫女们的尖叫声，侯易几步踏出门来看，见那太阳竟徐徐缺了一块，就是一愣。

    宣政宫中，一些大臣急急而来，脸上皆是惊惶之色。伯因亦眉头紧锁，立在一旁不敢多言。侯易清了清嗓子，张口便问：“这事归谁管？”身侧的主事太监小声提醒道：“日月星相，即是通玄院秋大人的事。”侯易听罢，张目看了看，厉声就道：“秋山人呢？”众人对望片刻，纷纷摇头。“来人，快传秋山进见！”随皇帝一声令下，侍卫们匆匆离去。

    良久，醉熏熏的秋山盈盈被带到御前。伯因双目紧闭，头比先前埋得更深了。等了这么久，本是盛怒中的侯易更是暴躁，想来日缺的事更重要些，就压着火气问道：“秋山，这日缺的事，是为何因？”秋山吐了一口酒气，漫不经心地禀告道：“星斗转移、冬去春来、江水东逝，万法自然。陛下可不必忧心。”

    侯易听罢，甚是不悦，隐隐而发。什么是自然？因为冬去春来，所以冬去春来？寒卓见机，扬声就道：“秋大人位列三品，却不念圣恩！擅离职守也罢，若不是你终日寻欢作乐，怎会生这日缺之事？”此话一出，宫中即众议纷纭。寒丞相的话虽是无稽之谈，大伙仍装作很有道理的样子。这危在旦夕之时，秋山醉了酒，却只随口道：“你们都不懂，这老天爷的事你们还想管？”这不懂两字十分扎耳，侯易随即拍案喝道：“大胆秋山，醉酒乱日！来人，给朕拖出去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