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章

    在东屋聊了没一会儿，就听到外面史妈在喊“吃饭了”。

    家里亲戚本就不少，还请了村里关系好的人家来作陪，一桌儿坐着太挤，老爷子干脆拍板分两桌儿坐。男人们要喝酒猜拳，嫌小孩子烦人，独在堂屋开一桌儿；女人们则拉着上蹿下跳的熊孩子集中在了干净敞亮的厨房。史家的厨房又大又宽敞，土灶大铁锅里熬着汤，灶膛里的柴火熊熊燃烧着，弄得整个厨房都暖烘烘香喷喷的，让人格外有食欲。

    为了看上去喜庆点儿，莫末特意穿了史妈年前特意给她买的甜橙色羽绒服。这衣服好看是好看，就是不耐脏，她正懊悔忘记带袖套呢，体贴的大伯娘就拿了件可爱的小熊罩衣让她穿，还十分自然地帮她系好后面的带子。

    眼光六路耳听八方的亲戚们见了，都啧啧称赞地感叹“这娘儿俩感情真好”。

    常言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看到莫末跟老太太婆媳仨自然又亲昵的相处，这些嘴上把人夸上天，心里却暗暗犯嘀咕的女人们顿时服气了。刚刚她们心里还偷偷骂老大家傻呢，好不容易攒下的钱不存着防老，都贴给侄子，亲生儿子好些都靠不住，还真想靠隔了一层的侄子养老咋的？没听说过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吗？啥情分能有手里捏着钱实在？还有老二家，辛苦一辈子好容易弄一套房子，如今县城的房价一天天见涨，为了给儿子买房说卖就卖，不是傻是什么？等儿媳妇嫌弃赶人的时候，悔青肠子都没用！

    不过仔细看看，几位自忖长着一双火眼金睛的长辈都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怪不得贼精的史老二夫妻俩愿意卖了房子搬去京都呢，这小媳妇儿跟他们家老三媳妇不一样，看她跟那婆媳仨的相处，真是没拿她们当外人。选媳妇儿就得选这样的，不会做家务看着不像是会干活的没关系，可以慢慢教，最重要的还是人品好，待人诚心，没坏心眼儿，嫁到家里不挑事儿不撺掇着男人坏了心思，才最是要紧。

    莫末没意识到自己被暗暗审视着，穿着可爱小罩衣的她正坐在奶奶身边小口小口地喝着海带汤。她刚刚喝了半桶汤吃了两个土豆饼，原本并没感觉太饿，不过看着满桌的大鱼大肉，很快就被勾起了食欲，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乡下的饭食称不上精致，可食材新鲜，自家又舍得用料，分量足味道美，吃起来十分带劲。莫末刚还担心几个熊孩子影响食欲，没想到几个小家伙都挺懂事（不懂事的被老妈两巴掌拍在屁股上，也乖了），鼻涕乱飞直接伸爪子抓菜的情况没有出现，老老实实地坐在妈妈或奶奶身边吃着被夹到跟前盘子里的肉，抱着大骨头啃得满脸是油，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增。

    莫末也是个无肉不欢的，看他们啃得香，接过奶奶塞给她的大骨头棒子开心地啃了起来，还时不时跟身边年方八岁的小叔叔交换啃骨头心得，比赛谁啃得最干净。

    长辈们看着还一团孩子气的小媳妇儿笑个不停，乐呵呵地说什么“能吃是福”，把反应过来有点儿脸红的莫末窘得不行。

    这边气氛十分欢乐，反观嫌菜太油的小婶婶和堂姐那母女俩就有些低气压加身了。特别是穿着皮草大衣的小婶婶，袖子上都是毛毛，夹菜不好夹又嫌这嫌那，要不是顾忌还有其他客人，奶奶绝对要大发一通火。

    热热闹闹地吃完饭，亲戚们又坐在一起聊了很久，到将近下午三点，才陆续告辞离开。

    亲戚们走了，挥一挥衣袖，留下一片狼藉。莫末想帮忙收拾，却被奶奶拦住了，说她一大早就坐车过来，肯定累坏了，让她去提前收拾好的房间休息。她也确实累了，刚刚没忍住打了好几个哈欠，也就没怎么坚持。

    莫末进的房间紧挨着东屋，要按四合院的说法，应该是东厢房靠北第一间。奶奶一进屋先打开电暖扇和电热毯，忙活着倒了热水在小桌上的盆子里，招呼她简单洗一下。“书桌上有擦脸的香香，你伯娘特意给你准备的，洗完脸擦一擦，好好睡一觉，等睡醒了叫辰辰带你去村里玩儿……”

    送走千叮咛万嘱咐的奶奶，莫末洗了脸，才有闲心好好观察一下房间。屋子一看就是典型男孩子的卧室，主色调是烟灰色，只有床、书桌、衣柜、书架等简单的家具，墙面上贴着几张泛黄的老外球星的海报。

    莫末用挂在盆架上的干净毛巾擦干脸，不紧不慢地抹了面霜，摸了摸厚实的被褥下面，感觉热乎乎的，赶紧关掉电热毯，脱掉羽绒服、打底裤和高领毛衣，只穿着秋衣秋裤钻进了暖和的被窝。

    想到自己睡着史逸辰的房间，睡在他的床上，盖着他的被褥，莫末不由有些脸红心跳，觉得有点儿小羞涩。不过，很快就被外面隐约传来的争吵声吸引了注意力。

    “……爸妈大哥二哥，你们评评理，要不是我爸，史振昊能从一个拿着两千块钱死工资的小科员爬到如今的位置？要是没我爸的人脉，他能左右逢源走到今天？现在看我爸退了，别人人走茶凉也就算了，他这个做女婿的也跟着踩一脚，你你们说是不是良心都被狗吃了？……”

    “……我没生儿子怎么了？当初怎么不见你吭一声，如今本事了看我爸压不住你了，就打歪心思找小三生儿子是吧？惹恼了老娘，信不信将这事儿捅到记捡委去，反正日子过不下去了，咱们谁都别想好过！……”

    “……你胡说什么！我倒霉了你能有什么好处？别搁这儿瞎咧咧……”

    “史振昊你个挨千刀的敢打我！老娘跟你拼了！”

    “爷爷奶奶，你们管管我爸啊，呜呜，妈……”

    莫末正竖着耳朵听得认真，门突然“嘎吱”一声打开了，吓得她赶紧把脑袋缩进了被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