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圣上却摇了摇头,老人的脸上,有着一丝的哀悼,“吴靖啊,太直,不懂得妥协,北伐之后,他和洛秋蝉选择的,是两种路,吴靖想从内部改变这个帝国,而洛秋蝉,选择从外部改变,西荒的局面,也不知道那个‘书生’,是下了多么大的一步棋,至少,卢玄琅的不正常,必然有他的动作。”
谈论到元嘉年间的第一谋士,谈论到那个算无遗策的洛秋蝉,太子的后背,突然有些冷。
彻骨之寒。
犹如自己被毒蛇嘶嘶地盯着,让人窒息。
不过想到吴靖,太子依旧有些不明白,“父皇之意,帝国无法从内部改变?”
圣上摇头,“可以改变,但是吴靖不合适,朕若身死,吴靖必然与世族形同水火,你夹杂其中,难以自处,唯有在朕身前解决掉,才有这个可能。洛秋蝉有这个才能,可惜他选择了外部。”
太子对于此事,依旧有着迷茫,“敢问父皇,为何不以莫须有的罪名,将卫国公处死。”
圣上哼了一声,他已经气若游丝,淡淡道:“自己去想,身为太子,这都不明白吗?”
太子沉默不语,面色似乎有些羞赧。
圣上看着自己的儿子,终究心软起来,他感慨道:”目前的朝政,皇族,世家,新贵,是三大支柱,你上台之后,应当做到平衡之道,西荒,沈牧风的能力还是不错的,可以信赖,北蛮骑兵的南下,玄北军是靠不住了,不过依托御林军,加上赵破奴等朝中的将领,还是可以拖住北蛮的节奏,到时候,必须让丹东军大肆进军到汴安城,才是王道,至于北地,一时半会,卢玄琅必将忙于整个北地的内部势力,暂时不会出兵。”
听到父皇抽丝拨茧般的分析,太子犹豫一会,“那,苍南……”
圣上想起了某个人,警告道:“记住,这个帝国之内,对你而言,最危险的人有三个,洛秋蝉,欧阳致远,以及,崔九龄。”
崔九龄?!
这个答案,让太子愣在了当场,洛秋蝉是元嘉第一谋士,又妄图从外部改变帝国,欧阳致远是门阀之首,又是帝国首辅,两人自然应当防备,但是崔九龄目前只是苍南的代理大都统,而且只是清河崔氏的旁系子弟,为何要如此重视?
圣上看出了自己儿子的谨记与疑惑,淡淡解释道:“崔九龄的能力,相当之强,若不是此人性子太过散漫,本身又是世家出身,那么吴靖必然会与之联手,与士族门阀‘交战’。”
话语刚落,圣上突然之间口吐白沫,似乎他的心神,早在听到北蛮大军南下的瞬间,就已经散去,只是挂念着太子,这才强忍着一口气。
太子大惊,正要去叫御医的时候,圣上拉住了太子的胳膊,死死地道:“记住,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左胤返回苍南,切记,切记……”
老人,倒在床上。
太子发出惊呼,而房间的大门也被打开,皇后,首辅欧阳致远,六部尚书,以及太监宫女,尽皆跪倒在地。
哭声,弥漫在皇宫之中。
没有人注意到,首辅欧阳致远的嘴角,有过一丝激动。
圣上的双眼,已经渐渐失神,只是神情之中,突然有过一丝怀念。
三十年前,他是那么的意气风发,想要改变帝国的屈辱,他做到了,在四个朋友的帮助下,他一举解决了肆虐帝国北方的草原骑兵。
可是后来,他变了,在深宫之中三十年,曾经的“太子”,早已不复当初。
为了帝国的延续,而与世族联手,杀死自己曾经的好友,对于他来说,心中,终究有着一丝愧意。
吴靖,对不住了。
就让我,来地下陪你吧。
……
永寿八年二月,圣上驾崩。
太子,智将,狂夫,书生,剑客。
当年联手推进元嘉北伐的五个人,在短短两个月之内,逝去三个。
后人对这一切,都有些疑惑,帝国最重要的三个人,卫国公吴靖,燕王卢定北,以及圣上,为何会在短短一个月左右接二连三的逝去。
却很少有人知道,正是某人的大限将至,所以吴靖才会身死,也正是吴靖的身死,让卢玄琅看到了机会,这才选择了弑父。
所以说,有些人的生命,是可以改变国运的。
一人身死,天下缟素。
不外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