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都很忙碌。等一空下来,刘元就在她的身边欲言又止。穆雨宁对那些风言风语早就见怪不怪了。
可是刘元一脸那么认真的询问到让她有几分不好意思了,刘元小心翼翼的问:“雨宁,那个……你老公不是真的苏子墨吧。”
不是真的苏子墨难道还要假的苏子墨?穆雨宁莞尔看着她。
刘元也觉得自己表述有问题:“别人都在说他就是苏子墨,可是我觉得只是长得有点像而已啊。”
穆雨宁点点头:“嗯。”
“你嗯什么意思啊,是还是不是啊。”
看着刘元那一脸纠结的表情,穆雨宁觉得挺为难她的,想开口解释,不过突然涌上来的一阵不适让她连连摆手,蓦地站起来往洗手间冲去。刘元担心不已,跟着进去。
穆雨宁弯腰半蹲在洗手台边上,干呕了好几次,却什么都没有呕出来。刘元拍着她的背问:“你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想吐,该不会是……”
女人都是天生敏感的动物,一看到呕吐就会联想到那些事情。刘元惊异的望着她。
镜子中的脸显得有点苍白,穆雨宁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肚子。刘元说:“要不上医院检查一下?”
穆雨宁摇头:“没事,还是先出去工作吧。”
刘元拿她没办法,又觉得问苏子墨的问题好像有点不合时宜了,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穆雨宁瞧她憋得慌,外面又是风风雨雨,对她指指点点的虽然不敢太明目张胆,不过意思倒是很明显。
她耸耸肩,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不想成为别人口中的话题也没办法,随他们怎么说。
不过树欲静而风不止。这句话已经是被无数人验证的真理。
穆雨宁抬头望着堵在她办公桌前的女人,就是那个貌似从她一进来就开始针对她的女人,叹了一口气:“秦律师,有事?”
那个秦律师哼了一声,这才趾高气昂的奚落道:“穆律师,真看不出来啊,原来你本事不小,傍上苏子墨了?又来大成,难道是来当间谍的?”
穆雨宁脸色一拉,有点生气了:“秦律师,注意你自己的言行,我可以告你诽谤。”
她反击回来:“我还可以告你窃取商业机密呢。难道你不知道同行之间最忌讳这个吗?枉你自己还身为律师呢,难怪第一场官司就能从苏子墨手下打个平手,怕是你们早就暗中勾结了吧。”她的话说的越来越难听,穆雨宁的怒气也渐渐积聚了起来。
“秦律师,说话要有证据,你再这么口无遮拦我想没人可以帮得了你了。”穆雨宁拿起自己桌上的录音笔,里面缓缓放出秦律师刚才说的话。
出于职业习惯,她的手边的笔都换成了录音的。
秦桑脸一白:“你……”伸手就要抢。
穆雨宁往后一站,已经引起别人的注意:“秦律师,人敬我一分,我敬人一丈,大家同事,没必要把事情闹到这个份上。没错,他是苏子墨,不过我们在一起跟公事无关,我既然身在大成我就会遵守自己的职业道德,你大可以收起你的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如果你再这么胡搅蛮缠,我也不会客气了。”穆雨宁的神色简直能用庄严肃穆来形容。
其实律师行的竞争和压力真的很大。尤其像苏子墨那么拉风的人物,或者被奉为偶像,或者就是别人的眼中钉。
穆雨宁最怕的就是现在这个情况,连主任都请她进去喝咖啡。
穆雨宁坦然坐下,主动坦言:“主任,我什么都没做。”
“小穆啊,我知道,你先稍安勿躁,现在外面的风言风语呢很多,我的压力也很大,哎,”主任叹了一口气,似乎真的挺为难的,“本来让你进来呢是看在乔治教授的面子上,没想到你跟苏子墨还有这样的渊源,你也知道我们大成跟海天一向是水火不容的……”
穆雨宁听他的意思就明白了,心下当即凉了大半:“主任,你的意思是……”
“你也别急,这件事情我得询问过老板才能给你答复了,你先做着,不过现在很多人都在看着你,你要明白,别做出什么让大家为难的事情啊。”
“主任,你的意思我明白,可是我不明白我到底做了什么让大家为难的事情了,我当我的律师,他打他的官司,我们在一起从来不谈公事,我也从来没有出卖过事务所的利益,为什么你们就不相信我呢。”穆雨宁有点急了,差点从椅子上坐起来。
主任再次示意她稍安勿躁:“小穆啊,我不是不相信你,不过你得明白人言可畏,大家都是吃嘴巴饭的,应该明白这嘴巴有多少厉害。是不?”
穆雨宁哑口无言。主任说的这么直白了,她再不明白就是傻瓜了:“我知道了,主任,我知道怎么做的。”
“那就好,不要有心里负担,先安心工作,其他事情不要多想。”
穆雨宁心情郁闷的从主任的办公室出来。
刘元担忧的看着她:“你没事吧?主任跟你说什么了。”
没把她当成商业间谍处理了已经不错了,现在还让她先做着,八成是看在教授的面子上吧,穆雨宁心里闷闷不乐,默默收拾桌子上的东西。她哪里想到苏子墨的威力会这么大,竟然影响了自己的工作。
“没什么事情。”她不想多说。
刘元安慰她说:“没事的,很快会过去的,秦桑也是嫉妒你,别多想了。”
穆雨宁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值得别人嫉妒的地方,然而别人越想她走,她就越倔强:“我知道了,你先忙吧,我要处理下手头的案子。”
苏子墨的身份已经诏告天下了,刘元也不需要多问了,回了自己座位。穆雨宁一心奔在工作上,要是让他们查出来几年前的事情,还指不定闹成怎么样呢。真烦。
烦的不止是她,还有苏子墨。
苏子墨律师事务所,小琪不厌其烦的一再告诉《法律新闻》周刊记者:“我们老板出去了,不再事务所,请你们下次再来吧。”
她的笑容都快僵硬了。
接电话的小秘生孩子去了,没办法,已经荣升律师的小琪不得不再次接了这个活,谁让人家是她的徒弟呢。可是这样继而连三的电话轰炸,已经将她弄烦了,她真想把电话摔了。
好不容易再一次打发了这个记者,她唉声叹气:“天啊,我要疯了。”
方言抬头取笑:“行了,行了,老板交代的事情你就安心的办着吧。”
“你说的轻巧,你不知道那记者有多难缠,要不下次你来接电话?”小琪瞪着方言道,“也不知道老板为什么不想接受采访,《法律新闻》哎,这个杂志有多牛?现在居然愿意采访老板,他却不要,也不知道老板想什么。”
“你不知道老板想什么那是对的。”走过的陈姐敲了敲她的脑袋,“等你知道了,你就是老板了。”
小琪怔了怔,点头:“说的有道理。”
陈姐微微一笑:“干活了,我去找老板签字。”
苏子墨不知道那记者是从哪里弄来他的电话号码,这次居然直接将电话打到了他的手机上。她在那边巧合如簧,舌灿莲花的功夫连苏子墨都要甘拜下风。
等她洋洋洒洒说了一通,苏子墨问:“请问你找谁?”
“我找的就是你!苏子墨苏大律师!”这记者的脾气似乎不小,也似乎是被惹急了,开口就道,“苏律师,你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这次我一定要采访到你。”
“哦?”苏子墨不以为意,反问,“那你打算怎么采访我呢?”
“如果采访不到你我可以朝你的家人下手,由别人来口述他们眼中的苏子墨,我相信凭我的能力也能写出一份完整的报道来,苏律师,我有办法弄到你的手机号你就该相信我能挖掘出许许多多的秘密来,比如老苏律师……”她的话说的并不隐晦,可是她却踩着了苏子墨的底线,苏子墨的声音冰冷而凛冽:“我奉劝你最好不要。”
“我也不想的,可是我这个人有个坏毛病,不得目的誓不罢休,你越不想让我查我就越有兴趣。”她一点也不退让,直接将苏子墨逼入了死胡同。
苏子墨的眼神跟着放出寒光:“你叫什么名字。”
“敝姓寒。”
苏子墨冷峭的扬了扬嘴角:“不会叫寒冷吧。”
“你说对了,我就叫寒冷。”寒冷的名字对于法律新闻而言就是块活招牌。苏子墨突然就这么没了声音。
寒冷在那边笑起来:“苏大律师,如何?”
苏子墨坐在位置上,生气,最好怒极反笑:“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我也不想的,是你逼我的,你早点妥协不就好了。”寒冷在那边蓦地转了声调。
苏子墨紧绷的神情微微放松下来:“你哪里来我的手机号?”
“不告诉你,明天下午三点钟,我去你事务所,怎么样,这次不会再拒绝了吧。”
苏子墨揉了揉眉眼:“你的报道必须经过我的审核。”
“没问题。”寒冷倒是很爽快,那就这么说定了,“拜拜。”
“等下,”在挂电话前,苏子墨提出还是去外面见面吧。寒冷没有意见。敲定了地点。
苏子墨没想到来采访他的会是以前的同学。对寒冷他的记忆就停留在那一张嘴巴上,她以前曾是学校有名的电台主持人,一向针砭时弊牙尖嘴利。
陈姐进来请他签字,苏子墨交代下去,明天下午三点的会议提前。
第二天下午,苏子墨准时出现在约定好的咖啡厅。
寒冷已经来了。一头有着利落短发的女子。穿着米黄色的宽大衬衫,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娇小不已,最主要的是她脂粉未施,脸上却有一股成熟的气质,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很多,还穿着一条洗的发白的牛仔裤和一双布鞋,苏子墨看到她这副打扮,好在没失态。
寒冷笑起来的时候跟她的名字一点也不配,苏子墨坐下,很多年未见的朋友,他们居然还能第一眼认出来,相视而笑。
寒冷说:“没想到你还敢一个人来赴约。”
“难不成我还要带上千军万马?”
“我以为是的。”
苏子墨失笑:“想知道什么就问吧,我等下还有事情。”
“这么赶?”寒冷似乎不以为意,“难道聊天式的采访不好,非得搞得这么隆重?”
苏子墨耸耸肩并不表态。
寒冷斟酌了一下开口:“其实呢,这个采访是必须要做的,主要是你这些日子风头太甚。一点风声都没有的就赢下几个大案,俨然有当年苏震的气势,我们主编注意你也是正常的,毕竟那是我们杂志的风格。”
没想到寒冷会提到苏震,好在苏子墨掩饰的很好。寒冷注意到他的左手一直没动过,目光犀利而睿智:“苏子墨,跟我说说你这几年的情况吧。”
“寒冷,我当你是朋友,那我必须重申几点,第一,我跟苏震没有关系,第二,不要报道我的私事,第三,不要谈及我的过去。”
寒冷哂笑:“那我的报道要怎么写。”
“这个就是你的问题了。”苏子墨笑着说。
“可我是苏震的学生,当年也参与了你的那些过去,你让我不写,我怎么跟自己交代呢。”
“你今天找我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苏子墨有点不耐烦了。看着她的目光逐渐走冷。
世事无常。凡事皆有缘。苏子墨也没有想到他的同学在考取博士生的时候会落到苏震的门下。
寒冷抬头:“第一,我也关注你很久了,第二,我是来看夏星雨的,第三,我没有来当说客的意思。”她又变成了一个知性的女子,“不过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父亲有找过你,在我读博士的那几年,几乎有关你的任何消息他都从不放过,他老了,最近得了盲肠炎住院了,你知道吗?”
苏子墨不语。
寒冷也不恼,拿出笔记本开始问上边的问题。苏子墨机械的回答。都是想回答的回答,不想回答的直接省略。
寒冷做完采访站起来说:“我要去医院看夏星雨,你要一起去吗?”
穆雨宁今天吐了好几次。
不过她没敢告诉苏子墨。也没敢回家。莫玉华和刘元的猜测都让她没有丝毫心理准备,因为她觉得这件事情有点不可思议。又怕母亲看出破绽,所以独自一人来到了医院妇产科做检查。
不过她没看到苏子墨跟着她一前一后来到医院。
当她成妇产科出来看到门口站着的苏子墨的时候,差点魂飞魄散。心虚不已。手上的单子都藏到了背后。
苏子墨的表情很激动。旁边还站着一脸兴致勃勃的寒冷:“嗨,你好,你就是穆雨宁吧,我知道你。”
穆雨宁被她盯得发毛,又被苏子墨看的心慌。含糊其辞。
寒冷见解独到:“你来验孕的?”
穆雨宁差点晕过去。
苏子墨盯着她的肚子半天:“你怀孕了?”
见瞒不下去,她只好老实回答:“还不知道,要等结果。”
苏子墨哦了一声,表情似乎有点狂喜,又像是有点不高兴,穆雨宁有点不解。寒冷对她说:“他是高兴呢,又不想表现出来,典型的闷骚。”
穆雨宁不知道这寒冷是哪来的,不过看她并无恶意于是点点头。
苏子墨瞪了她一眼,似乎默认又好像有别的意思,总之不是那种狂喜。
“寒冷。”她指着寒冷对穆雨宁说。又对寒冷道:“穆雨宁。”
“我知道,你老婆。”寒冷嘿嘿一笑,“早听说了,闻名不如见面。”
苏子墨哼了一声。穆雨宁不好意思,他们还没有复婚,顶多算个前妻。
寒冷挥挥手:“好了,我要去看夏星雨尽下同学的情谊,苏子墨,你去看看你老头吧,走了。”
“你爸爸怎么了?”等寒冷一走,穆雨宁转头问苏子墨。
苏子墨先不响,后才说:“盲肠炎。”
穆雨宁啊了一声,苏子墨倒是朝住院区走去。穆雨宁跟在他的后头,他一直紧抓着她的手,不过到服务台还是穆雨宁问来的病房号。
苏子墨停在不远处,穆雨宁刚想问为什么不走了,就听见病房里传来一男一女的对话声。
“苏震,我知道你不想再看到我,可是我只想见那孩子一面。”那女声带点轻愁带点哀怨还带点恳求。
穆雨宁错愕的站在原地,抬眼去看苏子墨。他面无表情,神色冷酷。
“你走吧,他不会想要见到我们的。”苏震的声音略带伤感。
紧接着病房内就陷入沉默。
就在病房中拉开的瞬间,穆雨宁与苏子墨的身影消失在转角。他们站在安全出口的楼梯后,定定的看着那个从苏震房里走出来的女子。
就在那女人转过身来的时候,她仿佛被人施了定身术,讶然的张着嘴巴,苏子墨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手也紧紧握成了拳。不过她并没有看到他们,带上门,便径自离去。原本骄傲的挺直的背脊一下子跨下来,年龄清晰的印刻在她的身上。
穆雨宁知道她是认识苏震的,只是好奇,想问苏子墨,他却已经推开了那扇门,幽暗的楼梯内霎时涌入光线,穆雨宁还没来得及问出口,苏子墨已经开口:“你还要进去吗?”声音平静的没有任何的起伏。
“你不去吗?”
苏子墨冷笑了一声,能陪她来到这里,已经是他最大的极限。他心头很乱,那些充斥的往事又开始在脑海里叫嚣,他的耳膜嗡嗡作响,然后摇头。
穆雨宁没有再逼迫他。自己走了进去。
苏震的病房空旷而冷清。有不少的水果篮子,其中有一个显得特别大,水果品种也最多,还放在床边,看样子应该是刚刚被人送来的。穆雨宁有点不好意思,她空手来的。不过苏震看到她显得很高兴,想要从床上坐起来,穆雨宁立刻阻止他:“您别动,赶紧躺着啊,我来看看您,身体好点了吗?”
苏震想到了什么,问她:“你来的时候有没有遇到什么人?”他是怕他们遇到那个女人吧。穆雨宁摇头,故作自然的问:“我们应该遇到什么人吗?哦对了。有一个。”
苏震的脸惊了下,穆雨宁已经说:“是一个叫寒冷的女人,她带我们来的。”她特地强调了我们,果然看到苏震脸上的表情变了,激动而不敢置信的道:“你是说……”
穆雨宁将手指放在嘴唇上嘘了嘘,又朝苏震眨眨眼睛,这才安慰他:“子墨还是很关心你的,你安心养病吧,有时间我们就过来看你。”
苏震似乎老怀安慰,又有什么心事,眉宇间气色不佳。
穆雨宁陪着苏震坐了一会儿,要下楼去帮他买晚饭,苏震没有推辞,因为现在的他唯有依靠别人的照顾。穆雨宁走出去的时候没有看到苏子墨,倒是角落的垃圾桶上边的水槽里多了一个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