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的?”
“他魏府一家报复倒也不算什么,江府也不是那么好得罪的,可如今另有一人,也对江公子虎视眈眈了。”
她眉心微收:“你说国君?”
喻明伊面带肃色地点了点头:“正是。昨日之事,看起来是国君被江公子说服了,可事实上呢?咱们的那位国君也不是什么宽宏大量,明理识体的圣明之君,况且昨日朝堂之上,逼得那位国君更改主意的不仅仅是江公子的据理以争,还有另外一个缘故。”
“什么缘故?”
“宋后。”
“宋后?你是指现稽国王太后?”
“国君生母为黎后,但黎后早故,黎后身故后,国君便过继到了无子的宋后名下抚养。宋后为正王后,所以先王崩逝后,国君名正言顺地继承了王位。但就在国君继承王位刚刚一年的时候,他追封了他生母黎美人为后,这件事成了他和宋后不合的开始。”
“所以,黎后不是先王追封的,是国君自己追封的?”
“没错。”
“你方才说昨日在朝堂之上,迫使国君改变主意的不仅仅是我家公子,还有宋后,也就是说昨日宋后也去了开仁大殿,帮着我家公子为你家先生平反?”
“正是。”
“她为何要这样做?仅仅是因为与国君不合,想跟国君闹闹别扭?”
“她为何那样做我倒没去细细琢磨,我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让你看清楚眼前的形势,你与公子十分亲近,难免会遭人嫉妒暗算,所以你千万要小心些。”
“明伊姑娘的话我会记下,多谢,你也要保重。”
“当然!”
那日作别后,她再也没在博阳看见过喻明伊了,谁也不知道陈冯将喻明伊送去了哪儿,可不管是去了哪儿,想必都是清静自在的地方,她挺羡慕的。
转凉也就一个晚上的事情。从头一日下午起,淅淅沥沥的小雨像个哭得止不住的怨妇,一直哭到了半夜,那盘亘已久的酷暑之气这才偃旗息鼓,缓缓褪下了。
初秋气候清爽宜人,正是外出狩猎的好时机,正因为如此,此时此刻她才得以如此悠闲地盘腿坐在这顶碧纱大帐内,一面剥着山胡桃一面看帐外人来人往。
今日国君率众来到这半湖围场狩猎,江应谋魏空明等贵族子弟作陪,十几顶颜色各异的大帐在湖畔东侧依次罗列开来,仿佛一朵朵硕大的木棉花从天而降。
湖畔很热闹,唯独她家公子的碧纱帐里稍显冷清了一些。魏竹馨一来便去寻穆阿娇说话了,帐内仅剩下她和阡陌桑榆低声闲话。
正聊着,一宫婢忽然步伐匆匆地走了进来,问道:“哪位是林蒲心?”
她起身答道:“我是。”
宫婢道:“那你速速随我去那边帐里走一趟。”
“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吗?”
“明姬夫人传你。”
“明姬夫人?”阡陌与她对视了一眼,脸色诧异地问那宫婢,“不知明姬夫人传召蒲心去做什么?”
“去了不就知道了,走吧!”
阡陌不放心,跟着一块儿去了,可到了明姬夫人专用的那顶玄青色大帐外,还是给挡了下来。
她随那宫婢进了帐,但见几位衣着华贵的妇人谈笑其中,魏竹馨也在,正与一位着紫色裙袍的贵妇人并肩而坐。
宫婢禀报了一声,那紫袍妇人便打住了话,转头打量了她一眼,眉眼处带着些许的傲气,抬起玉腕往旁边一指,道:“叫她过去给明姬夫人瞧瞧吧!”
说话间,早有宫婢跪下,为旁边那位着湖蓝色裙袍的贵妇褪下了绣鞋,小心翼翼地放在了铺了丝缎垫子的脚凳上。方才领她进来的那个宫婢碰了碰她的胳膊,吩咐道:“快去给夫人好好揉揉,夫人方才一直说小腿肚子抽痛得很,不过你要小心了,夫人已有三个月的身孕,你要拿捏得当。”
她猛生一股发自心底的恶心感!
原来,如此匆忙地将她叫到这儿来,竟就是为了给这位明姬夫人摁揉腿脚?明姬夫人身边难道会少了善于掐肩揉背的宫婢?她忽然有些明白这些无聊的贵妇想干什么了。
“快去呀,还愣着做什么?”穆阿娇也在,此时正笑得像只偷过腥的狐狸,“夫人赏识你,你就该好好伺候着,千万别给我们江家丢了脸了,知道吗?去吧!”
她一步也没往前挪,垂头回应得淡淡:“奴婢不会揉捏。”
“别怕,明姬夫人十分地平易近人,你若伺候好了,她还会有赏呢!快去吧,别在这儿愣着了!”穆阿娇含着浅浅的阴笑催促道。
“奴婢真的不会。”她不打算让步。
“哎,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识好歹?能为明姬夫人和她腹中小王子效力,那是你的福分,那是多少人盼都盼不来的,知道吗?快去!”穆阿娇收敛起笑容正色道。
“奴婢自小福薄,恐怕承受不起明姬夫人如此厚爱,况且夫人腹中怀有王子,更不应该让奴婢这个丝毫不懂揉捏之术的人来伺候,万一伤着了,奴婢万死难以恕罪,所以,奴婢是万万不敢动手的。”
“你可好啰嗦……”
“罢了,”那紫袍贵妇轻抬手腕,打断了穆阿娇的话,“她不会就不勉强了,况且她也说得对,明姬夫人怀有小王子,若叫一个不懂揉捏之术的人胡乱按揉一通,乱了血气就麻烦了。”
穆阿娇含笑冲那贵妇点点头,再换了副冷色,斜眉瞪着她道:“真是没用!白白便宜你一回得夫人重赏的机会,你却是一点都不争气,真是给我们江府丢人!滚出去吧,还愣着这儿做什么?”
她刚转过身去,那贵妇又开口了:“慢着!”
“大堂姐还有何吩咐?”穆阿娇殷勤问道。
“不会归不会,不会就由着她不会,那怎么行?”那贵妇说着握住了魏竹馨的手,眼含一番体贴备至的微笑道,“像咱们竹儿家的那位吾青侯,身子偏弱,又时时得为王上分忧解难,可谓费尽了心神,倘若身边侍奉的人连个掐肩揉背的活儿都不会,那可怎么好?所以,不会就学,也不是什么大难事儿。竹儿该知道,我身边的丁香最会这活儿,让她亲自传授,想必你家这位医师一定学得快。丁香?”
一宫婢应声从贵妇身后走了出来,径直走到了明姬跟前半跪下,双手托住明姬的双脚,让人撤掉了小脚蹬,然后转头朝她说道:“你过来。”
她往前走了几步,却并没有蹲下去的意思,只是好奇这宫婢到底打算怎么教她。见她还站着,这位叫丁香的宫婢又道:“得蹲下来,像我这样半蹲着,然后将夫人的玉足放在膝盖上,小心一点,别让夫人的玉足掉了下去,往怀里捧一点,这样才能更好地为夫人揉捏。听明白了吗?来,你来捧着夫人的玉足,我来揉捏,你很快就能学会了。”
明姬斜倚在那叠垒得高高的蚕丝花枕上,微微扬起下颚,盘亘在心中的那些高傲冷漠一一地浮现在了她那张描抹得很精致的脸上——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这女人像极了阿连城,与阿连城一样,都带有赫苗蛮部特有的宽鼻厚唇的特征,虽使尽世间最昂贵的脂粉,却也难掩其年近三十,长相平庸的本来面目。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