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治十二年九月初九日,位育宫正殿明间。临时召集的御前会议即将在这里召开。
明间正中,固定设置了一座须弥台式地平,其上有须弥座,两者共同给雕龙髹漆皇帝宝座划出了一个诺大的空间。须弥座前方和左右各设三道五级台阶,上有低矮的围栏。与后世康乾盛世之时不同,除了宝座和其后的屏风之外,四周围几乎可以说干干净净,还没有那些琳琅满目的宝象、甪端、仙鹤和香筒[1]等,显得十分朴素。
吴良辅礼赞一声之后,福临从居住的东配殿出来,登御阶升宝座,众人早已跪伏在地,齐齐行了一叩三拜的常礼,这才起身站好。
“汤玛法,赐座。”福临照例吩咐吴良辅,早就准备好的小宫登立即被摆在了御座脚踏下首的须弥台基上。随后,吴良辅亲自将再三谢恩的汤若望经左首台阶扶上了宝座台基,落座皇帝左首。
“二阿哥,上来站着吧,要不然显得你太小了,呵呵。”福临目测了一眼,发现台阶下面的玄烨实在是“微小”,于是做出了这个安排。
“儿臣领旨谢恩。”弘毅心中高兴,却没有直接走上正对皇帝面前的右首台阶,而是快步走向台基西边的台阶,“噔噔噔”跑了上去。这一举动可是吓坏了吴良辅,他赶紧迎上去,小声提醒说:
“贝勒爷,西边的台阶是主子散朝的时候走的……”
“吴良辅,不必责怪他。玄烨年纪尚小,不知者不怪。”福临一句话等于“赦免”了玄烨。
“皇阿玛,儿臣不敢僭越,但也不敢在诸位大臣面前堂而皇之等上高阶,只好出此下策,请皇阿玛治罪!”站好了的玄烨张口第一句,就是跪着说的。
“哈哈。我说朕的二阿哥也不至于如此,原来是给你们几位当朝重臣留着面子呢!好,哈哈!很好!”福临大喜过望,居然一抬屁股走下御座脚踏,亲手扶起了弘毅。
“就站在这儿吧,好好听听朕的诸位爱卿是如何议论朝政国是的!”福临站在小玄烨的身旁。器宇轩昂的说了一句。
“臣等定当竭尽全力,报效皇恩!”众位大臣配合着这雷霆万钧的气势。又一次跪了下去,不过是跪给了爱新觉罗家的父子二人——后面本来作者的汤若望,早就在皇帝起身离座时一并离开座位,此刻也是跪在福临脚下。
“好,诸位起吧。”虽然没有朝仪,但是却赚足了臣子的敬畏,福临十分满意的回身坐会御座之上,一左一右,留着汤若望和玄烨在前面“护持”。
站在须弥座之上。居高临下望着十几位权臣,弘毅瞬间有种权力欲迅速膨胀的激动!为什么屌丝青年都愿意当皇帝?也许是因为后~宫种种、春色无限,但当你真正站在国家的中心之时,最最能够打动你的,早已不是唾手可得的美色,而是“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无上权力!
弘毅抬眼望了望正殿门口那个位置:想当年。自己数次就站在故宫中和殿的那个地方,隔着高高的围栏,使劲抻着脖子往自己现在这个位置观瞧。那时候怎么能够想得到的自己会有登上御阶的这一天?
激动归激动,可不能乱了分寸!咬了咬嘴唇,弘毅微微侧了一下身体,偷眼瞧了瞧皇帝的宝座——激动个啥呀?那里才是自己真正的舞台,十七世纪中国的圆点、核心!而且。自己还要将他变成整个世界的核心圆点,至少是之一!
有了宏图大志,眼前的些许待遇就算不得什么了。冷静下来的弘毅,饶有兴趣的观察着殿内御阶之下的众人,如同几位第一次近距离接触的朝臣,也在偷偷打量他的时候一样的心态:你(们)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参加御前会议的十八个人,除了皇帝福临,弘毅早就相熟的有五位,分别是:老玛法汤若望、统兵攻取呼玛尔城堡的明安达礼、作为配角软硬兼施收降别科托夫的噶达浑、时任刑部尚书审理“孙狗子殴伤贝勒”一案的觉罗巴哈纳,以及今天第一次亲密接触的图海。
此刻弘毅留意端详的,主要是余下的十一位满汉大臣。虽然衣冠相近,可不知不觉间,满汉官员早已分列两边了——
左手边的满臣,无论品级高低,普遍有一种优越感,表现得多多少少有些趾高气扬,不太关注另一边的汉臣。
右手边的汉臣,最然都是皇帝近臣了,却怎么看都有一种惶惶然的样子,低眉顺目,生怕惹是生非一般。
满臣大多生得魁梧彪悍,都是那种上马就能打的主儿;汉臣一水儿细皮嫩肉、白白净净,估计都是两唇交错、舞文弄墨的练家子。
……
弘毅心中有些莫名其妙的忧伤情绪,却不知道从何而来。其实自己压根就不是什么大汉族主义者呀,为何却自怨自艾起来呢?也许,是被五位汉臣此时表现出来的委曲求全、低声下气所感染了吧?要真正实现所谓“满汉一家”,不论满蒙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单说现如今汉人自己这种“了无生机”的做派,也就知道“路漫漫其修远兮”了……那一刻,弘毅甚至对自己一直默默坚持的、要在这十七世纪的中国加速民族大融合的雄心壮志,有了一种紧迫感。
“图海。”御座之上的福临终于发话,开始主持会议了。
“奴才在!”位列满臣一行的刑部满尚书朗声作答。
“你将今日询问朝鲜赍咨行使私贩御马一事,先给诸位臣工讲一讲吧。”
“奴才领旨!”图海应诺之时,站在他前面的几位满尚书都稍稍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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