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周韵能看到东西的时候,发现她亲生父母、她养父母都围着病床上已不会动的她在哭。
自己也死了?没想到张泽尽力把生的希望让给她,她也没能活下去。现在让她看到亲人,是带自己走之前还让自己来和亲人做个告别?没想到管理死人的机构还挺人性化的,周韵苦中作乐地想。
她伸出手去,一一拥抱自己的亲人。
可是张泽呢?张泽怎么样?死后还能见到他吗?周韵想冲出去,却发现好像有一根无形的线,让她只能呆在她亲生父母和养父母身边。
养父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养母眼睛都肿得像个桃子。
亲生父亲头发一下子白了大半。亲生母亲背驼得像有个山压在她身上。她边哭边说:“孩子啊,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啊……”
接下来她看到两方父母没答应suv司机的高额赔偿费,执意让他得到了审判。
原来,虽然他们最爱的不是自己,他们也不是不爱自己。
她忽然释然地笑了。
一团光闪过,病房里的周韵不见了踪迹。
等再有意识的时候,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只隐隐约约听到有声音在响,像困倦之极有蚊子在耳朵边不断地嗡嗡叫。
“新珍,你哥嫂也是的,那么一大点儿孩子就扔给了你养,现在好不容易长大了,就想着要回去,哪有这么美的事啊!,让我说,她要回去也行,你得让你哥嫂出一大笔抚养费!”
“再说小芳也不是你亲生的,亲缘关系割不断,人家那边条件又好,早晚还是要回去你哥嫂那里的。你啊,别吃亏了也不知道。”
听得这两人说话,周韵想,真是久违小芳这个名字了呢,自从她去了省城就改成了周韵已经十几年了。
还有亲生父母要自己回家,难道死前让她看过双方父母还不够,还要再让她回忆一遍过往那些遗憾的事?
她在记忆里翻检,很快想到这是1997年,她正在上初三,亲生父母想让她回去。养父母根本不同意。
养父母觉得自己哥嫂为了要儿子,女儿才一丁点儿大就送给了他们。他们一把屎一把尿养到这么大,乖巧懂事、聪明伶俐,结果哥嫂一句话就要接回去,哪考虑过他们的心情。
当时周韵因为被送养且有胎记而敏感自卑,心思没放在学习上,成绩并不像一胞同生的姊妹那么好,亲生父母觉得养父母没有教育好她,关键的初三还不让接回去,养父母觉得他们含辛茹苦却只得到埋怨,分别向亲戚们诉苦。
亲戚们有站在亲生父母家的,有站在养父母家的,纷扰了一场,两家的关系彻底冷了下来。周韵两头左右为难,越发觉得两个家都无她容身之地,早早就出外打工。成年之后,她一直以此为憾。
只是没想到,原来还有王彩凤在添油加醋。
周韵忍不住道:“闭嘴!”
她觉得自己声音很大,其实也只是轻微的气流声。
“啊,小芳你醒啦!”林新珍正坐在正屋门口小凳子上剥玉米,一直还倾耳听着这边,现在一有声音,再顾不上正和她说话的妯娌王彩凤,站起撩开挂在门上的布帘子走到了西屋床前,一双粗糙的手摸到了周韵脸上。“小芳,你觉得怎么样?”
周韵,现在的周小芳有些奇怪地看向养母。却发现养母年轻了许多,头发还没有花白,背也没怎么弯。
她吃了一惊,但经历事情极多,养成了她沉稳的性子,就按下自己的思绪,不动声色却极快地四处打量了一番。
床尾那白茬且已用得灰乎乎的木头箱子,头顶上贴得花里胡梢的顶棚,四周那已不断脱皮墙壁,怎么看都是养母家原来的旧房子。
这是怎么回事?
她不是和张泽准备出去玩,结果遇上车祸了吗?
对了,她最后还是死了,还看到了他们替她让那个司机得到了审判。
想到了张泽,想到养父母在她死后那悲痛欲绝的样子,她心里像有万把尖刀在搅动一样。泪也禁不住涌了出来,扑簌簌从脸上滑了下去。很快被子上就湿了一大块。
“不哭了,不哭了。这么大的姑娘,哭得跟小花猫似的,丢人不丢人啊。”林新珍有些手脚忙乱用手去擦周韵脸上的泪水。
王彩凤也说:“哭得这么厉害,小芳难道是因为你想你亲妈了?”
这个王彩凤,不是她养父母也不会因为这事那么生气,现在养母就在面前呢,她又说自己哭是因为想亲妈了,让养母又怎么想?
她反应极快地道:“我妈就最亲啦,她就在这儿站呢,大姆你还这么说话,难道你觉得我妈她对我不亲?哪个有眼睛的也不应该这么想吧。”
小女儿脸色苍白,一串串的泪珠把她长长的睫毛都打湿了,就像细雨打湿了村里树上的梨花,让人不由心生怜惜。
林新珍瞥了一眼王彩凤,有些不悦,“嫂子,我自认对小芳并不比大芳、胜武差,怎么会不亲她呢?”
这个死丫头,王彩凤没想到周韵这么能说,一句话不但把话意带到了养母亲不亲上去,还话里有话说自己有眼无珠。原来说她,她也只是生闷气不说话,什么时候反应这么快了?
想不明白,但看着妯娌不乐意,她只好虚给自己一掌道:“我心直口快,有嘴无心的,新珍你别往心里去。”
“以后你别这么说了!”
王彩凤原来经常在林新珍面前显摆自己,今天一次次落个没脸,汕汕地道:“知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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