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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晚来,想必有什么重要的事吧?”楚天齐再次追问。
“审犯人呢?一句紧似一句。”江霞故意调侃着,“我再说说你的待客之道。明知有客来访,你却依然衣冠不整,好像你是故意蔑视客人哟。”
“江书记,半夜前来,想必你不应该只是为了探讨这些闲话吧?你是有什么秘密相告,还是有长篇分析想要分享?”楚天齐的声音够冷,里面带着浓浓的讥讽。
“平时板个脸,看着像个大男人,没想到就是个大男孩,这么不成熟。”江霞“哼”了一声,“你是不是对我有成见?”
楚天齐回了两个字:“不敢。”
江霞说:“我知道,你还在耿耿于怀,为我没支持你的激进做法而不满。为我和你见面不打招呼而懊恼。”
“不敢。”楚天齐沉声道,“江书记,言重了。”
“哎,你了解她吗?你知道她的心吗?”江霞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把头转向一边,仰头看着顶棚。
又来了,这是要哭吗?不愧是记者,不愧做过电视台领导,演什么像什么。楚天齐不由得心中腹诽着。
“有一个女孩,从小就很自强,靠自己的勤恳,谋得了一份记者职业……”江霞继续眼望别处,娓娓道来。
江霞讲了这个女孩的工作辛苦,讲了其他同事的发迹和白眼,讲了女孩辛勤工作却屡屡碰壁。她还讲了这个女孩的“臭老九”父亲,讲了女孩因此受到的不公正待遇。
“就在女孩无比艰辛,就在女孩不屈的向命运抗争的时候,噩耗传来:父亲病危。女孩急匆匆坐班车赶回去,但还是没能见到父亲最后一面,而只是看到了一纸文书,一纸令父亲最后时刻含笑九泉的平*反报告。报告认定,父亲当年没有犯错误,父亲是冤枉的。尽管多年来坚强,但当想到一个老人的无奈和坚守,女孩哭了,号啕大哭,女孩要把多年的苦水倒出来,这些苦水既有自己的,也有父亲的。”说到这里,江霞哽咽了,眼中网着两汪晶莹。但她尽力仰头看向顶棚,不让那些晶莹落下来。
真的吗?好像是真的?尽管楚天齐心中犯嘀咕,但还是没有任何表示,而只是坐在那里听着。
稍微停了一下,江霞长嘘了口气,又缓缓的说:“父亲平*反主要是仇叔叔努力奔走的结果,当年父亲对仇叔叔有过恩情,今日仇叔叔又以这种方式报恩,这大概就是因果轮回吧。仇叔叔要女孩自强、自立、自尊,女孩牢记了叔叔的话,继续不屈的和命运抗争着。命运多舛这个词,用在这个女孩身上,再恰当不过。
本来就工作不顺,唯一相依为命的父亲又撒手人寰,可更艰辛的磨难又来了。上司的上司——那个老色鬼又出手了,先是工作打压、隐晦暗示,后又直接结出了选择:从还是不从?从则‘生’,反之则‘死’。面对女孩的不从,老色鬼加紧了打击,短短月余,女孩就由单位的业务权威变成了勤杂工,抹桌子、打水、拖地、扫厕所成了她的正常工作……”
听的出,对方讲的就是她自己,就是她的经历,她的经历真够惨的。虽然不忍心再在心中问出“真的吗”三个字,但楚天齐还是暗暗告诫自己“别说话,继续听”。他在想着听出些破绽,可潜意识中,他又不希望有什么破绽。
江霞讲的这个女孩的确就是她自己,事情也完全是她的事情,但她却略去了“主动上门,差点失*身于老色鬼”的情节。她实在羞于启齿,也实在想要忘却那个片段,她不想给对方留下不好印象,不想让对方轻视自己。
“否极泰来,物极必反。事物就是这样,在你觉得无路可走,死路一条的时候,却往往能够起死回生,光明一片,但前提是自己绝不能放弃。就在女孩濒临崩溃的时候,事情出现了转机,她忽然被通知,不用干杂活了,立刻去参加会议。连身上的劳动布衣裤都来不及换掉,手上橡胶手套也没有摘去,女孩带着不解、惶恐,走进会议室。
当她听到主持人念到她的名字,当她听到‘副台长’三个字的时候,她没有一丝兴奋,有的只是惶恐,她觉得肯定是那个‘老色鬼’的伎俩,是那个老东西的又一个另类折磨办法,老东西对她由‘身心折磨’转向‘灵魂摧毁’了。主持人要她发言,她只记得连续问了好几声‘真的吗’,后面说了什么,根本没有一点印象……”说到这里,江霞再度哽咽,把头扭向一侧,抬起右手,在脸颊上擦拭着。
楚天齐心中暗叹一声:唉,不容易呀。
江霞转过头来,盯着对方,再次重复了先前的话:“你了解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