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吃不得苦

运作一个人入算学，对他而言难不难，但易也不易，须得蔡家贴进不少人情去。他原本以为自己露出口风，这市井儿必然是屁颠屁颠上来，抱着他大腿谢恩，结果对方却是不识抬举！

    “不敢瞒公子，我这人吃不得苦，三舍法太累。”周铨笑嘻嘻道。

    此话让蔡行深有同感，连连头：“这倒也是……咳咳，休要妄议朝廷大政！”

    “这不是公子问起嘛……对了，还未请教公子高姓大名？”周铨此时觉得，眼前这个公子虽然傲了，人还是不错的，毕竟他的银锞子好骗嘛。

    “余姓蔡。”蔡行答道。

    “我家公子，乃是楚国公之孙，龙图阁蔡学士之子，单讳行字，子，你好生记得了！”旁边一个伴当喝道。

    这一串的家世背景，让周铨转头想了一会儿，然后猛然明白，眼前这家伙，竟然是蔡京的孙子，蔡攸的儿子！

    周铨不太清楚蔡攸的事迹，但蔡京之名，如何会不知道！在确认自己身处宋徽宗之时后，周铨便专门打听过几个人，蔡京、高俅、童贯、梁师成、杨戬，这些个曾经在《水浒传》中都留得名字的家伙，他怎会不关注？

    “失敬，失敬，竟然是蔡公子！”周铨不蠢，自然不会板起脸来“你爷爷是老奸贼你爹爹是大奸贼你是奸贼”，那看起来很爽，但事后就爽不起来了。

    而且周铨此时心中，还在想着能否借助这位蔡家奸贼之力，给自己捞得一些好处。

    “我看你是个人才，我家中正好缺一个精通算学之门客，你可愿来？”蔡行又问道。

    他的招揽之意非常清楚了，身边的几个随从都是面上羡意。要知道蔡家的门客，只须讨得主人欢心，外放却作一个官，甚至留在京师里为一官，都是常有的事情！

    就算不为官，在蔡府之中得受信用，权势亦是不，捞油水的机会更是多多，只是受人托请帮助美言，一年也可以有几百上千贯的收益！

    在蔡行与他的随从想来，这一次周铨总该满脸惊喜拜倒在前，然后口中忙不迭地唱喏道谢。

    只不过周铨再次出乎他们意料了。

    挠了挠头，周铨笑道：“公子笑了，我性子惫懒，可受不得主家约束，象如今这般自由自在就好。”

    “嗯？”蔡行面色顿时沉了下来。

    “不识抬举，子，你可知道有多少人想入蔡府为奴为婢么？让你来当门客，你竟然还敢推三阻四！”那随从原本就对周铨受重视羡慕嫉妒，此时顿时抓住机会，要将羡慕嫉妒全部转成恨意。

    若是蔡行自己开这样的口，那是准备撕破面皮，周铨还真得心一下。

    可见到这话的只是个随从，周铨心中就明白，自己在蔡行心目中的利用价值，比起一个门客更高些。

    以蔡府势力，能看中他什么？

    心念电转，周铨才不相信对方看中的是自己的算学能力，一定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东西，落入了蔡府的眼中。

    “人在市井之中，常见人用秤称重，秤坨虽，可压千斤，但换了羽毛就不行了。人就是羽毛，公子要找的是称坨，让羽毛去干称坨的活儿，误了自己性命是，坏了主人家的事情是大。”周铨笑嘻嘻地道。

    他这个比喻，让蔡行眉头略略舒展了一下，哪怕明知道这仍然是周铨的拒绝，可比刚才那措辞要好得多了。

    不过他不想就此放弃，正待再开口许诺，突然听得酒楼楼梯口脚步声响，而且是径直向着他这边来。

    蔡行抬眼望去，微微露出惊讶之色，周铨回过头一看，也愣了一下。

    他曾经见到过的何靖夫，陪着一个人一摇二摆地走了上来。

    这个周铨不认识的人相貌堂堂，甚至可以极为英俊，大袖博冠，看上去气质非凡。只不过他笑的时候，双眼光泽闪动，显得有些轻浮。

    “周郎，原来你在此处！”何靖夫看到周铨，完全没有当初羞怒之色，而是非常亲热。

    他身边之人则是对蔡行拱手行礼：“原来是蔡衙内在此，失敬失敬。”

    蔡行勉强起身，神情有些不悦：“李校书！”

    所谓校书，就是校书郎，只不过自唐时名妓薛涛之后，青楼妓女，往往也被称为女校书。蔡行以此称此人，明他对此人其实是有些瞧不起的。

    那人目光闪了闪，神情泰然，然后又向周铨拱手：“安之兄早向我过周郎，今日一见，果然少年才俊，幸会，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