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九月二四更

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毕竟他们在训练开始之前就被打了那么一大通的鸡血，本来都嗷嗷叫着想得到发泄呢，结果谁知道胡安丝毫没有让他们尽兴的意思。

    面对着大部分人脸上不解的表情，胡安一笑，一指预备队：“你们，留着这股劲儿对马德里竞技……当然，还有格拉纳达和塞尔塔。”

    预备队那里的眼神噌的一下都亮了起来——胡安之后说的那两支队伍，分别就是拉科鲁尼亚最后两场联赛的对阵对手！

    接着，胡安一指一线队这里：“你们的对手，是拜仁慕尼黑！”

    一线队全体肃立，用自己的眼神宣告决心。

    不过现场的气氛显然是太沉闷了，胡安顿了顿，这才又笑着说道：“预备队已经帮你们分担掉了很大一部分的比赛了，不要辜负了自家后辈们的努力啊。”

    胡安这句话原本也只是玩笑之语，然而在一线队球员们的耳朵里，更多的则是警告，所有人再度肃立沉声应答：“是！”

    拉科鲁尼亚的小主帅下意识觉得自己的话似乎是起到了反效果，不过他也不怎么在意，毕竟就现在来看对球队是好事儿。

    在训练结束之后，胡安给大家放了半天的假期，而他终于也要去做一件他很早之前就想去做的事情。

    拉科鲁尼亚预备队加上一线队一共有49名球员，加上教练等人，拓印的奖杯数量众多——照理来说不应该有这么多的，不过奖杯的获得者是拉科鲁尼亚，原本他们自己就要复制一个奖杯留下来，接着归还奖杯原件的，所以拿着复印件的拉科鲁尼亚，想要拓印多少个奖杯分给球队里的人就拓印多少个，而胡安也特意拜托工匠给他多拓印一个。

    在昨天下午的时候，奖杯终于到了他们的手上，大家一个个捧着复印过来明显缩小一圈的杯子喜不自胜的样子让胡安忍俊不禁，不过他可没忘了一个人。

    那个人在圣诞节就已经去医院里做手术，现今差不多也应该已经在复健了。

    胡安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的，不过他当时出了车祸，昏睡一星期，复健半个月，而受伤的复健也不知道要多长时间……

    只是现在已经大半年的时间过去了，胡安也不是没有来看过他，甚至次数还有些频繁，不过每次都是远远看着，并没有上去交谈。

    他怕自己出现会给波斯蒂加带来压力。

    有几次来的时候胡安会碰上安德拉德或者是夸雷斯马，不过还是碰上夸雷斯马的机会多一点，所以他也只嘱咐了夸雷斯马不要将他来这里偷偷探望的事情告诉波斯蒂加，只是让他好好养伤。

    不过在经过了半年的时间，胡安觉得这时候他应该已经差不多养得可以开始复健了。

    就算是不能在决赛的时候上场比赛，至少还有下个赛季，胡安对波斯蒂加本人可是有着很大的信心的。

    而今天，胡安就是想要将奖杯带到波斯蒂加的面前，同时还想要仔细问一下主治医生，波斯蒂加现在恢复得怎么样了。

    波斯蒂加的主治医生看到胡安的时候丝毫不惊讶，毕竟在波斯蒂加住进这所医院的半年时间里，胡安·迪亚斯就隔三差五要往这里跑一趟，这已经成为了这所医院必不可少的风景之一。

    胡安每次匆匆而过的时候，医生们都能听见护士甚至是病患的窃窃私语，其中发出一两声喟叹，都是关于胡安·迪亚斯这个人的。

    原本医生是想要和胡安说一下来的时候要低调，然而在仔细观察了两次之后，他不得不承认：胡安来的是足够低调了，然而他的粗神经似乎完全没让他意识到，自己在人群里究竟是多么显眼……

    既然他本人都没意识到，那医生也不多说什么，在胡安问询的时候，就快速交代了一下情况。

    波斯蒂加的情况比胡安预想的要好，他这个时候已经在慢慢练习走路了，不过估计一直不用自己的腿，一时之间他可能有些生疏。

    胡安沉吟了一会儿，问道：“那……他的精神状况怎么样？”

    医生一愣，苦笑着摇头：“赖以生存的双腿一时之间连走路都困难，我原本以为他会暴躁甚至是发疯……不过显然，我是小看他了。”

    胡安诧异挑眉。

    这和他记忆里的波斯蒂加似乎有些不太一样了。

    当胡安轻轻推开病房门的时候，波斯蒂加人不在，他回头冲着医生挑眉，医生也是一愣，接着一拍自己的脑袋：“他这个时候应该是在后花园里复健吧。”

    胡安点点头：“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不麻烦医生。”

    医生摆摆手：“麻烦称不上，不过……”说着他嘿嘿笑了起来，左右瞄了瞄，凑上前递过来一张折叠得四四方方的纸和一支笔。

    胡安还以为是什么，接过来展开一看，一张医院单子？

    胡安的疑惑显然是被医生给看在眼里，他搓了搓手，很是不好意思：“我女儿是拉科鲁尼亚的球迷，所以能不能麻烦你……”

    胡安顿时明白了，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和这位波斯蒂加的主治医生也算是相处愉快，所以直接背纸提笔：“你女儿叫什么名字？”

    医生顿时惊喜万分，报上了女儿的名字，胡安点点头刚准备落笔，眉头一皱，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呢，医生就已经忙不迭转过身去：“来，别客气！”

    “……”

    实际上，这个等级的医生应该已经见过了很多的球员，在他们看来这些球员就是对自己的身体不负责任的疯子，不过无论怎样他们还是父母，对自家的儿女还是没有任何的办法……

    胡安有些哭笑不得，不过还是迅速就着这位千金的名字写下了几句激励人的话，接着最后署名，写完之后他将纸递给医生，在对方的低声道谢里走向后花园。

    而这个时候的波斯蒂加丝毫不知道胡安已经到来，他坐在医院提供的轮椅上，观赏着后花园里面的花花草草，一边很是感叹。

    “其实按照我的伤势来说，应该是在自己家里休养，找一个私人医生定时上门就好……”

    “那为什么没有呢？”推着他的护士也是比较健谈的那一类，而且很会接话题，波斯蒂加哈哈一笑。

    “还能是因为什么？我们的主教练认为我一个人在家里会闷出病来，而且在家里也对以后我的复健没有什么帮助，还不如一开始的时候就在医院里呢，这样也好照料。”

    “那你的主教练对你可是真好啊。”护士小姐不禁夸赞了一句，她当然知道轮椅上这个人的教练是谁，那可是个年轻俊朗的青年，身上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架势，靠近他的时候虽然灵魂在战栗，可是却又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让人忍不住为此而心醉神迷。

    “是吗？”波斯蒂加的眼中落寞之色一闪而过，“可是你也看到了，从第一次到目前为止，他一共来了二十七次，可是一次都没有过来见我，和我面对面说些话，无论是关于什么的都没有！”

    这么说着的时候，他下意识一拳捶在了轮椅的扶手上，后面的小护士似乎也是被他给惊到了，一句话都不说，甚至连轮椅都不推了。

    波斯蒂加没有感觉到变化，而是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知道我受伤严重，也知道一开始的时候是我任性了……然而，他也不用一次都不来和我说话吧，他就厌恶我到这个地步吗？”

    说到这里的时候，波斯蒂加只感觉自己的心里一片荒凉。

    “我甚至不知道当我痊愈之后回到队内该如何自处，也不知道胡安那时候会怎么对待我，只是我……”他捂住了自己的脸，泪水从眼角一闪而逝。“我根本不知道，现在算是怎么回事，他究竟是什么意思，是要在赛季结束后卖掉我，还是直接让我坐板凳到退役……”

    他听到站在身后的小护士轻咳一声，不过声音听起来有点不对？

    而且小护士在轻咳一声之后，碰了碰他，他感觉到那是一方手帕，波斯蒂加并没有在意为什么平时都爱粉色系的小护士今天居然递来了一块深灰色方格的手帕，而是接过之后展开，迫不及待将自己的脸埋了进去。

    他并没有弯腰将自己埋进自己的胸口里，毕竟他虽然年纪小，但到底也还是一名男性，有身为男人的自尊，这样在女人面前留眼泪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不过他眼泪流着流着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自己的腿上怎么有点重量？

    而且这个时候小护士应该是安安静静陪着他的，怎么突然又开始推他的轮椅了？

    沉浸在悲伤中的波斯蒂加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只是依旧将自己埋在手帕里，瓮声瓮气道：“别推了，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小护士果然顿了一下，可是下一秒，波斯蒂加只感觉轮椅又动了起来。

    他有些恼火地将脸捂在手帕里大喊：“我不是说了吗让我静一……”

    他的话没来得及说完，身后有一个人已经慢条斯理开口了，而光是这个声音就已经直接让波斯蒂加所有的不满和悲伤都烟消云散，只剩下目瞪口呆。

    “那里人多，哭鼻子会被其他人看见，这样真的好吗？”

    波斯蒂加猛地抬头，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转头看看后面的人是谁，就已经正对上了自己腿上展示了自己分量的东西。

    一个金灿灿的、缩小了一倍有余的联赛冠军奖杯安安静静站在他的腿上，倒映着他涕泪纵横的模样。

    眼看着波斯蒂加似乎已经傻眼了，胡安叹了口气，揉了揉他的脑袋：“这个奖杯你肯定是要收下的，上半个赛季，你出力不少。”

    尤其波斯蒂加还是在自己身上带着伤的情况下做到上个赛季那样的地步，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波斯蒂加喜不自胜，不过他还是强自压下脸上的兴奋之意，故作冷漠道：“你来做什么，是嘲笑我的吗？”

    胡安挑眉。

    刚才波斯蒂加的脆弱和崩溃他可是都看在眼里的，不过这个时候他又强逼着自己变得冷硬起来，为的是什么？

    不过就是少年的意气之争，他不想在胡安·迪亚斯的面前露出一点的丑态，就算刚才自己已经不小心将所有的脆弱都摆放在了胡安的面前，此时此刻他也装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胡安看着青年倔强抿着的嘴唇和那张已经满是泪痕的脸，无奈低声道：“别自作多情，真为了嘲笑你的话会带着拓印好的奖杯来？还会推你到人少的地方来避嫌？”

    波斯蒂加一时之间居然觉得无法反驳，或者他根本就已经被胡安的出现弄得脑袋一片混乱，不知道怎么反驳，所以干脆就沉默了下来。

    胡安眼看着他接着自己病号服的手指都已经开始泛白，忍不住一叹气转过身站到他的面前蹲下，在波斯蒂加有些慌张的表情里推了推冠军奖杯。

    “摸摸它，这是你应得的。”

    “我应得的……这就是最后给我留下的念想吗？”波斯蒂加苦笑了起来，不过还是很小心翼翼地摩挲了一下冠军奖杯的边缘，接着紧紧抓住再也不松手。

    看着他宝贝的样子，胡安失笑摇头，接着起身：“我听医生说，你现在已经在做走路的复健了。”

    波斯蒂加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胡安沉吟了一会儿，挑眉：“真的赶不上决赛了？”

    波斯蒂加猛地抬头，一双暗淡的眼睛霎时就亮了起来。

    他当然还记得胡安和他的约定！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波斯蒂加嘿嘿笑着出声，声音里有些嘶哑：“我们可还没进决赛呢。”

    “会有我们的。”胡安只是平静点头，接着皱眉：“医生有没有说，要多长时间？”

    “我赶不上了。”波斯蒂加深呼吸一口气，像是吐出了什么，不过胡安已经看到了他眼中的亮光。

    那是，对未来的希望。

    “不过，如果我们真的进了决赛，无论多远我都会去看的。”波斯蒂加盯着胡安的眼睛，一字一句。

    决赛的场地就不是在两边的球队主场里选择了，而是选一个中立的场地，有点时候也会选择一些比较不为人知但是场地不错的球场，也算是为了当地拉动一些经济效益。

    波斯蒂加这么一说，算是已经表达了自己的决心，胡安微微一笑，抬起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很好很好，乖孩子。”

    “……我不是小孩子啊！！！”

    波斯蒂加愤怒的喊声几乎响彻整个医院的后花园，让路过的人忍不住诧异驻足，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不过他们都看到了平时照料那位出声的人的小护士，此时此刻她站在门廊边上，笑着抿起嘴，脸上红彤彤的。

    有老护士路过的时候打趣了她一句：“这是怎么了，思春了？”

    小护士点了点头，捂住自己的脸忍不住低头。

    “他摸我的肩了，他摸我的肩了……”

    “他做嘘声的样子好帅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