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先生留步。”解忧微哑的声音在旷野中特别清晰,“李牧死,赵将亡,先生岂悔耶?”
当初劝赵王的人是他,当初在平原津对郭遗断言,赵若杀武安君李牧,不出半年必定灭亡的人也是他,如今一切如他所言,他是否为了自己能准确断言而骄傲?还是为了赵国灭亡而惋惜?
司空马顿住了归队的脚步,极缓慢地回转身子。
“赵将武安君,期年而亡;若杀武安君不过半年。”
赵王若能坚持以武安君李牧为将,可支撑一年;如果妄杀武安君,灭亡之期,则不出半年。
过去斩钉截铁的论断尚且在耳,可他已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指江山的政客了,再高傲的风骨,在生老病死面前,都显得太过苍白。
他现在倒有些后悔了,早知最后落得如此狼狈之境,还不如当初追随吕不韦死节,倒留个清高的名声传与后世。
司空马喟然叹息,“昔入函谷关,似见赵之韩仓,马今为阶下囚,仓仍为座上宾,人世兴亡,今不敢妄议也。”
解忧轻咬了一下唇瓣,入函谷关,遇韩仓?
眼前闪过那个快速展示出关证明,仓皇离开函谷关的富态之人,那人就是韩仓?
真是好得很,她恰好打算通知剑姬寻一寻这位和郭开勾结的弄臣,不想他自己送上门来——只是不知他这会儿去往何处了。
“所谓生,物化之始,碌碌苦也;所谓死,物化之归,将还道于天。”解忧压下方才的胡思乱想,抬头望着面前憔悴的人,平手推出,“先生勉之矣,勉之矣……”
生,不过是在世间劳劳碌碌,辛苦度日,并没有什么值得贪恋的;死,不过是将生命归还给天道,不应当过分悲伤。
司空马眸色复杂,面前这少年峨冠博带,将原本弱的身体衬出几分清然风骨,他这是在劝自己一死了之,以免污了一世清名!
“先生若决意,忧可助之。”解忧一手笼进袖内,将一枚喂毒的银针扣在掌心。
司空马长久地沉默。
他想他并不是惧死之人。
当初没有追随吕不韦死节,为的是奔走他国,实现政治理想,就算在秦地被抓捕,贬为鬼薪,也不过三年时光,大丈夫能屈能伸,过了这三年,他又得一个自由身,可以去往他地。
但他没有想过,在命运的尽头,等待自己的原来是这样一出死局。
兵法上,置之死地而后生,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生”的希望,但他依然要逃脱这样的死局。
解忧看着面前的人了头,正要将毒针交给他,司空马却忽然调转方向,从地上拾起一截断裂的枯枝,以令人意外的速度向立在一旁伤神的绮里琚跑去。
绮里琚被突如其来的袭击弄得莫名其妙,急急躲开一下后,立在远处不解,“司空与琚何仇夙也?”
司空马不答,蹒跚着爬起身,打算再次袭击。
远处的守卫见有疠人袭击他人,招呼了几个士卒向这边靠近。
“疠者有罪,当定杀!”解忧不躲不避,抬眸直视着司空马,“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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