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连拉起胡服紧窄的袖口,擦了嘴角残余的干粮碎屑,“鄙人自是楚人,医女何出此言?”
“然壮士话中间杂秦地语,此物亦是秦赵一带所产。”解忧扬了扬手中啃到一半的干粮,许久没吃到故乡之物,此时竟觉分外亲切,“且,壮士所着胡服,非秦赵之地不能有。”
当年赵武灵王大力推行胡服骑射,距今已有五十余年,但胡服的流行依然只限于秦地和赵魏韩三国。
至少她在楚地行医的这两年间,从未见过有当地人身着胡服。
“鄙人确是楚人,然醉心机关术,因而此前三年处在秦地,与相里派墨者研习木甲,难免沾染秦地语。”剧连揉揉肩膀,仰起头望着远处天际,“月前听闻楚地淫雨数月,洞庭水患如虎,父母妻儿俱在洞庭之畔,因此归来探亲,不想……”
他歇了一口气,棱角分明的唇紧紧抿住,过了一会儿才续上,“不想此次水势凶猛,故园尽数坍圮,亲眷亦横尸荒草,鄙人搜寻三日方收拢父母之骨下葬。”
早知如此,悔不当初。
“竖儒常言‘父母在,不远游’,此时方晓其中滋味。”剧连扯着嘴角苦笑,即便觉得这话有些道理,他心里依然没放下对于迂腐儒生的鄙视。
“壮士节哀。”历经一番死而复生的奇事,解忧对生死并没有普通人那么执着,但同情和悲悯的心念还在。
剧连头,刚回到洞庭一带时的那种惊惶,发觉亲人尸骨时的那种绝望曾一度让他失了理智,若非遇上解忧,他不知自己会不会就这么枯坐在荒草之间等死。
但天意莫测,竟让他恰好遇上了解忧,解忧的那一番冷言劝慰,加上她悉心的救治,让他恍然明白自己还活着,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医女欲往何处?”剧连觉得解忧落到被围困洪水之中的落魄境地同自己脱不了干系,向来一身侠义之风,这会儿更觉愧疚,“不若随连共归墨者,连将以亲妹待医女。”
“……然,忧尚有他事。”解忧的第一反应是拒绝,墨家算是一个极神秘的组织,见于史书的记载寥寥无几,更可怕的是,秦灭六国之后,墨家从此消失匿迹。
这叫她如何敢同墨家太过亲近?!
上天给了她又一次性命,她可以选择看开生死,但不想因为自己一时错误的决定而轻易失去。
且明知结果还将自己置于险地,那只能叫做愚蠢。
“何事?”剧连好奇,解忧方才还起,她一族俱亡,此身飘零无依,自己主动愿认她为妹,引她加入墨者,她竟然一口回绝。
他可从没见过这么犟的女孩子。
“咳……”解忧被干燥的面饼呛了一下,咳了一会儿才哑声续上,“壮士可知武陵一带,有所谓‘桃源’?”
剧连想了一下,“不知。医女唤我工连即可,大丈夫无以孝父母,护妻儿,何当‘壮士’之称?”
他虽为楚墨,却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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