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是会难以遏制地想起于思平,一天少说也有那么二三十次,但在这样慢节奏的生活中,分明没有任何事情分散注意力,她居然每一天都比之前更少想起他,一个月以后,更是已经骤减为一天想起个五六次而已,而且想到他的时候,已经不再有任何思念和痛苦,反而是带了对于过去的淡淡感慨。
如果说她对于何英晨来说是一种现象,那么于思平对于她来说,应该就是灾害级现象了,想想为了他,她的生活发生了多少改变,含光就有种淡淡的荒唐感——一个人居然能在不经意间对另一个人施加这样大的影响,真是想想也觉得好笑。
不过,这些改变终究也不全都是坏的,毕竟还是为了逃避对他的感情,她才会参与创办悠游,现在才能生活无忧。人生嘛,福祸相依,并没有一件事会是完全的坏事。
刚到巴黎的时候,她只会说几句法语,对整个法国历史几乎一无所知,更别提他们的艺术史了。一个月后,含光已经会磕磕绊绊地说些日常法语了,听力也有十足进步,她搬到酒店公寓,给自己请了私人法语教师,也开始在社区学院入读,只是选修了法国艺术史,还有几门感兴趣的历史、艺术相关科目。
好歹是英文系毕业,含光的英语当然是很不错的,法语教师以英语授课,她又大量阅读法语读物,不消几个月,本来天书一样的课堂,对她来说已经没有那么艰难了,等到学期结束的时候,含光上交的论文甚至还得了a。
到这时候,她已经在巴黎住了快半年了,期间当然不是没有人来追求、搭讪,毕竟对于欧洲人来说,只要身边没有护花使者,手上有没有戴婚戒,很多人是不会去在意的。
当然了,含光明说自己已经结婚以后,多数人也还是会知难而退。不过,她也在考虑,是不是到了该摘掉戒指的时候了?
这期间,韦凤飞来探望了她几次,德瑜也来过一次,李年和杨老师要带小孩,当然不会随意出国,但关心的电话还是打个不停。甚至是何英晨,也不知从何处听说了她和于思平在一起又分手的事情,更是不知道从哪里(含光严重怀疑又是桂思阳泄密)得到了她的新电邮,给她写了几封信,询问能否到巴黎来探望她。被含光婉拒以后,他也还是和她保持着联系,所以她对于国内的情况,也不是一无所知。
于思平……一直都没有回来,或者说,他也许回来了,但并未和她的生活圈发生联系。起码德瑜作为她的好友,于思平理论上要第一个找上门的对象,就根本没听说过于思平的消息,所以德瑜毫无怀疑地就接受了于思平和她分手的说法,并以为于思平是回到鲁国去疗情伤了,就好像她来欧洲一样。
在别人口中,含光也一直没有听说过于思平的事情,也许他回来了,然后发现了她的信……然后就决定和她恩断义绝,从此再也不搭理她了,毕竟,在信里她还是把一切都说得很清楚的,她和于思平之间绝没有在一起的可能,这是不可能改变的定论。
虽然在心中隐隐希望是第二种可能,但含光也明白,于思平应该是还没有回来,不然,以他的个性,是肯定会来找她的……就算他找不到,这找寻肯定也会持续一段时间。
也许他是还没有办完事,或者是在另一个时空,他已经离去了,可在这个时空,他却还没抵达。前世和后世的时间并不同步,也许一错开就是一两年,这并不出奇。
当然,也许……也许他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含光已经可以平静地对自己承认,她还是希望他回来的,即使他回来意味着她要更提心吊胆、隐姓埋名,但也比永远都不回来,让她猜测着他是否死在了前世要更强。他回来了以后,他们的故事仿佛可以画上一个句号,可他要是不回来的话,永远都会有一个很开放的问号在那里牵挂着她的心情。
当然,这牵挂,如今已经是偶然闪过的一个念头,不再能左右她的情绪。
在冬天到来的时候,含光离开了巴黎,去到南部的南特,那里气候宜人,很适合过冬,还有许多葡萄果园,她想去那里学学怎么品葡萄酒——秦国特产的白黄酒当然好喝,但是人嘛,都该敞开心扉对待新事物不是?含光一直就对葡萄酒很有好感,偶然兴动,立刻就付诸行动,行李一收,便往南特去了。
在离开巴黎的列车上,伴着窗外高速掠过的风景,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上的戒指给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