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在她耳边很近很近的地方,低低地响起:“身上寒气怎么这么重?”
眼睛慢慢适应黑暗,这人的模样也渐渐清晰。与此同时,捂住她的手也慢慢松开。巫小婵看着这个人,说:“你怎么敢在这里出现?杜诺。”“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不暴露身份,我就不会出现在你面前。”“这里是温家堡。”“我知道。可是我只想见你。你不在我的身边,我很担心。”也许是旁若无人,又或者是这种隐秘的气氛,杜诺竟大胆到说出这样的话。
“杜诺,我从来都没有‘在你身边’过。你何必…对我说这种话?”杜诺状似很无奈地摇摇头,说:“小婵,不要对我有偏见。”
偏见?
巫小婵突然想起,很久以前——也有可能是不久以前,叶孤舟跟她说过类似的话。“…你跟我认识的很多人都不同,你所鄙视的,恰恰是那朵墙脚的花。你不觉得你对这花有偏见吗?”小舟前面说的是什么,她已记不太清,唯独记得这句话。
“偏见…”你们两个所谓“偏见”是一个意思吗?
房间外突然传来渐近的脚步声,巫小婵一惊,看向杜诺。杜诺贴着她的耳朵说出两个字:“等我。”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走廊里的烛火映进来,房间里已只剩下巫小婵一个人。
谭潭跨进门来,说:“房间里这么黑,怎么不开窗?”巫小婵蓦地想起杜诺刚才那句话,于是说:“寒气太重,还是不开窗的好。”转而想起什么,巫小婵问,“你身体还好吧?”她指的自然是昨天的事。
谭潭拍拍手,房间里的烛火一盏盏燃起来——这是她刚刚习惯不久的“温家堡生活方式”。这样一来,巫小婵索性把窗完全掩紧,屋里顿时连最后一点儿雪声也消失得一干二净。谭潭有点儿拘谨地笑——单独面对这个叫“巫小婵”的女孩儿,她还有些不习惯——说:“我没事儿。只是当时感觉很痛,睡一觉醒来也没什么不适…巫小婵…”
“嗯?”
谭潭环顾四周,这里面都是冷硬的石壁。她的眼神犹带点儿新奇和彷徨,骤然接触到这样一个她所从未想象到的世界,这种情绪是难免的。她于是带着这种情绪,急于找人倾诉般,对巫小婵说:“你知道吗,我到现在还觉得这几天发生的事儿简直就像是做梦一样,一点儿都不真实。这几天我常常在想,如果那天我没有去雀子他家,如果我没有上那辆车,我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在我生活的世界里竟然存在着这样一群人,也可能永远无法了解在我眼中一个不亲不疏的同学身上背负着多大的痛苦…”“你觉得…雀子是痛苦的?”
谭潭郑重地点头,说:“雀子是,林雀也是。虽然这有点儿异想天开和不自量力,但我真的想为她们做点儿什么,让她能生活在阳光里,和我们其他人一样,交更多的朋友,同样烦忧也同样憧憬着未来。”巫小婵失笑:“你真是一个善良的女孩子。”
“啊…善良…我不知道该怎么接受这个评价,”她似乎有点儿不好意思,“从来没有人这样说我。我也不觉得自己有多么善良。”“嗯…你可以不把它当成一种评价,就当成…嗯…”巫小婵想想,说,“寒暄,嗯,寒暄。跟我说的‘天气看起来不错’之类话是一样的。”“但实际上天气并不怎么好。”想想那漫天飞雪,两人相视一笑。
“其实我是来拿雀子…林雀的外套的,她只穿着里衣。”
谭潭拿着外套进去时,巫小婵在门口看。冯芜依旧昏迷着,林雀正用手指蘸着水帮他润唇。她不禁想,林雀对这个冯芜——是不是有些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