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一句话,不管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想到什么,都要仔细斟酌可不可以说出来;如果不可以说出来,那就切记不要吐露半个字。有些事情,还是烂在肚子里的好。”她抬步先行,留下温姈独自一个人愣在当场。半晌,温姈才咬咬嘴唇追上去,小心地落后半步于她,一句话都没再说。
她们都是聪明人,也足够敏锐,有些话不用多说也能全然明白。
巫小婵在林雀对面坐下,只能看到她的一个侧脸。人有一副皮相,这些皮相有的精致,有的粗糙,有的甚至于狰狞。巫小婵经常这样观察一个人,纯粹地看一个人的皮相。叶孤舟那一副皮相,总是第一眼就给人阳光帅气的感觉,然而他本人却远比这第一眼的感觉复杂得多。杜诺那一副皮相,总是一瞬间就能让人惊异、萌动,世间难有长得他那样好的人。可就是这样的人,对待感情也比不普通人高明多少。米乙那一副皮相,的确漂亮,而这个人也同样不能用“漂亮”二字简单概括。就算是同一幅皮相,不同时候给人的感觉也不尽相同。比如林雀,比如林雀子。
“联盟…这地方也挺好的。”林雀说,“我总觉得有人想在这里建一个‘王国’。这个王国不一定有国王,但一定有一个‘主’;不一定有森严的等级,却一定有一种使之得以存在的特殊秩序;不一定要集权,却一定要有‘服从’。”
“我倒是…没你想得这么多。”
“你只是没有想。”林雀看着她,说,“可是我在想,很认真地在想。”
“嗯…”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那些人吗?”
“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我没法儿跟其他人说。其实杀人是会有恐惧的,即使对非自然能力者来说也是一样。从我杀第一个人开始,我就一直在做一个噩梦,无一例外的都是一个情节。我走进一个房间,看到那些被我杀掉的人背对着我坐在窗前,梦里有一种莫名的东西驱使我一步步靠近他们,想看清他们的样子。我走啊、走啊,那些人也慢慢转过身来,在离我只有一臂的地方对着我笑,笑着笑着,头就像布娃娃一样折断,跳到窗子外面去。我想抓住那些头,于是也从窗子跳出去、掉下去,然后慢慢醒来。我不害怕,也不后悔。那些人都肮脏不堪,他们的存在让这个世界变得不干净,也不美好。可是她怕啊…她总是被吓得发抖,在这个躯壳里,紧紧地蜷缩成一团。她的痛苦我能感受到,而我的冷漠她也一样能感受到。我一直在想…这个世界为什么会出现我们这样的人呢?明明相差这么多却要我们相依相存,各自隐忍,尝试着互相理解,最后却还是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她甚至…想要让我消失…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巫小婵垂下眼睛:“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
“是不是我们原本就不应该存在?两魂人也好,联盟那些非自然能力者也好,这样的存在原本就是一个错误…”巫小婵不曾想她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心跳似乎突然漏掉一拍。
就在这时,“啊”的一声尖叫硬生生把巫小婵到嘴边的话堵回去。两人不约而同往门口望去。只见谭潭嘴里“嘶嘶”着从地上爬起来,显然这一摔摔得不轻。见那两人都看向自己,她别过眼,吞吞吐吐:“我…我偷溜过来,来看看你们,就看看。说来也是奇怪,我这一路过来竟然没见着一个人影儿,也没有阻拦的人…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可以随便出去走走?”
“没阻拦说不定是因为他们觉得没必要阻拦。那些联盟卫士无处不在,这周围一定有人时刻监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在它们可以容忍的范围之内,一切都好说;但是若是触到他们的底线…”林雀玩味地盯着她,没有再说下去。这个表情是谨小慎微的雀子不可能做得出来的。
几乎是同一时间,行走在大路上的米乙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低低地自言自语:“我就喜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