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处处是山,驿道断处,一条山道续上,山道断处,一条宽阔的石阶续上,石阶转过山湾,远看一处茅草坡,坡下山谷就是古之月满城,那残破的界碑,兀自立在千年风尘中,看着古今千万人从它旁边的古道走过,留下一个老地名后面被湮没的许多江湖旧事旧人。
刚到山谷口,就见到了活人。蔺小砧和杜桓大喜。
是江湖中人。张弓搭箭远远对着蔺小砧和杜桓。只是二人从尸变之镇而来,这时看着这些凶巴巴的江湖中人也有说不出的亲切。杜桓叫道:“别放箭,我们是人。”说完了,杜桓和蔺小砧都觉得这话说得别扭。
那边一个汉子高声叫道:“原地站好了。”说罢,过来两个人,执剑护身,离二人五步开外站着,看着蔺小砧脸色苍白,二人也变了脸色,转身就走,边走边挥手,一场箭雨洒向二人。直要将二人射死在这里。
蔺小砧软剑出手,用最后的力气挡住了这场箭雨。护住了自己和杜桓。蔺小砧说:“我是蔺小砧。”然后就昏倒在杜桓怀里,蔺小砧最后的一丝意念是自己醒过来时,只怕也成了尸怪了。不会武功的杜桓怎么办呢?
蔺小砧醒过来时,第一个想到的还是自己成了尸怪,杜桓怎么办?蔺小砧看着空气都蒙着一层血色,她揉了揉眼睛,想把自己眼睛上的一层血色的膜揉掉。然后看见杜桓就坐在床边,心里稍觉安定,如果自己认得杜桓,应该就还不是尸怪。杜桓从蔺小砧睁开眼睛就看着蔺小砧,他是高兴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所以才没有说话。
看着蔺小砧想撑起来,杜桓将手臂轻轻枕在蔺小砧颈后,杜桓说:“我以为”说了半句话,又说不出话来了。
蔺小砧强笑道:“你以为我要变成尸怪了?”
“不是,我以为你就醒不过来了。”
“那还不是一个意思。”蔺小砧道。
“当然不是一个意思,你醒不过来,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们的江湖路就算走完了,你变成了尸怪,我们还可以再走下去啊。”杜桓说。
“肉麻。”蔺小砧道,“你就不知道问我好些了么?”
“哦,是了,你好些了么?”杜桓问。
“至少不会变成那些怪物吧。”
杜桓笑,杜桓说:“只要你还和我拌嘴,就不会变成尸怪的。”杜桓贴着蔺小砧的耳朵又说:“我没有和他们说你被尸怪咬伤的事,但他们都怀疑呢,我只说你生病了。”
蔺小砧冷笑道:“你真聪明呢,有用么?这里有什么武林中人呢?唐三公子来了没有?”
“来了。他本来在龙家集那边,听说你在这里,前几天就赶过来来了,这几天都守着你,只是他的事多,刚才又出去了。”
蔺小砧一听唐三公子也在,顿时高兴了,忙叫杜桓去叫唐三公子。杜桓开了石门,蔺小砧这时才惊道:“我昏过去几天了?”
“五天了。对了,你想要吃点什么?”杜桓问。
“想起吃的,就恶心。”蔺小砧皱眉道。
“我们这是在哪里?”蔺小砧这时才注意到室内一盏昏灯吐出血红的光,四壁都是石条砌成,如在地牢里。
杜桓说:“我们在月满楼旧城的一处地牢里。”
蔺小砧叹口气,听见一道道石门开启的声音,原来这间石室却是在很深的甬道尽头。听见几个人的脚步声,听见唐三公子说话的声音:“你们就在外面等着。”
唐公子进来了,看见蔺小砧,神色颇有几分伤感。蔺小砧想起昔日和唐三公子联袂江湖的快意和豪情,也觉得现在的处境无端的诡异凄凉,只是强笑道:“唐公子,怎么这样消瘦了。”
唐公子笑道:“这样的江湖,怎能不瘦?”唐公子坐下,“万幸,这终于醒过来了,这几天都把杜公子急死了,却是什么病痛?直把一个视险恶江湖为草芥的蔺姑娘磨折成这样了?也不用怕,蜀山几大药房的名医都在外面候着呢。”唐公子虽是着急,却也说得轻松。
蔺小砧摇摇头:“也不用找什么名医圣手了,我这是被那尸怪所咬伤的,只怕”蔺小砧露出左腕的伤,只见那伤口也不脓肿,只是发黑发凉,伤口周围一圈肌肤已然如硬痂。
唐公子看着那伤口,依然镇定,只是脸色变了。
“不会的,凡被那尸怪咬伤的,顷刻间就发狂,尸毒攻心,也不过一炷香,然后就不类活人了。算起来,你这都五六日了,却还神智清明怕不是尸怪咬伤的”唐公子劝慰蔺小砧,又看那伤口,却分明是尸怪所咬。
杜桓在一旁道:“就算是尸怪所咬,想是蔺姑娘天赋异禀,加之武功高强,所以终究能扛过去的。”
蔺小砧道:“但愿如此。”又看着唐公子,“怎么回事?”
唐公子苦笑道:“我也要问你怎么回事呢?蜀山山险水恶,从来就是夜黑杀人之血腥江湖,只是从来没有这样乱过,这次的事,如在噩梦之中。怎么说呢,都不知从何说起。”
蔺小砧道:“慢慢说吧。”
唐公子点点头,又问蔺小砧和杜桓吃点东西否,杜桓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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