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才有力气杀人。顾弱文苦笑,心中道,我也成了整天谋划杀人的人了。只是不活下去,怎样去找晏大哥呢?
等那马蹄花提着一块血淋淋的肉上来时,老婆子就笑嘻嘻的一拐一拐地去做饭了。马蹄花先是站在床边看着顾弱文,说好白,比我妹妹还白。又拍手笑。顾弱文最讨厌看见他们母女拍手笑了。有一种难言的诡异和做作。顾弱文向马蹄花招手,马蹄花过来又将手摸到顾弱文脸上,顾弱文侧过头去,看着马蹄花脑后,有些诧异地道:“那人怎么爬出来了?”
马蹄花回过头去看,顾弱文摸起身后的剪刀,却又犹豫了。马蹄花转过头来,傻笑道,新娘子哄我呢。他好像觉得这样很好玩。
顾弱文笑道,你看,又爬出来了。
那白痴明知是哄他,还是又回过头去看,回头又说,新娘子哄我呢。说完笑得更大声了。
如此反复几次,顾弱文发现他果然是个白痴,心智就是几岁的孩子,喜欢大人这样逗他玩。顾弱文更是下不了手。何况,顾弱文见他刚才拖了那人进来,看他的步子,虽然没有武功,却是孔武有力,以顾弱文现在的虚弱之躯,也没有把握杀了他。只是不能再拖了。
顾弱文说,你放了我吧。我不会跑的。
那只肥手伸到顾弱文的衣服里去了。“不放,我从前放过的人,都说不跑,都是骗我的,他们都跑了。”
“你哪里捉了这些人来,捉来干什么呢?”
“在河边,在山嘴捉的,”那马蹄花道,“捉来娘做成肉馍,吃了。”
顾弱文又说,把那链子解开吧,我要上茅房,我反正要做你的娘子了,难不成你以后都这样把我拴在床上。
你做了我的娘子,自然就在床上,不能下来了。马蹄花很奇怪顾弱文会提这样的问题。马蹄花说,以前我也是有一个娘子,也在床上拴着,后来才几个月就死了,背上生了许多烂疮呢。
顾弱文听得心中寒凉,这对母子不是白痴或疯子,而是一对残忍的白痴和疯子。
顾弱文说,我们又来扮家家,只要我说有人爬出来,你就回过头去看,好么?
马蹄花拍手叫好。
这次,我说转过头来,你才能转过头来,记住了。
马蹄花转过头去,顾弱文抓起剪刀,使出全身力气,扎进了他的颈项。世间再没有这样难耐的杀人过程了。顾弱文觉得,时间都停滞了。
被杀的人也不喊也不叫。
马蹄花甚至没有转过头来,他还在等顾弱文说话。
顾弱文说,可以转过来了。
马蹄花转过头来,奇怪地看着顾弱文。
顾弱文拔出剪刀,咬牙又刺下去。手到了一半,停在空中。马蹄花手臂挥舞,顾弱文摔在墙上。马蹄花在说什么只是听不清,只说出一口血来,他每次张嘴,就说出大口大口的血。
床靠着墙,顾弱文还是摔在床上,看见倒在床沿上的马蹄花身后的婆子,她听到了声音,出来看见顾弱文举在空中的血剪刀和她惊吓的神情一起凝滞在灯光中,像一副模糊陈旧的画。
顾弱文也觉得如果那灯光的舌头再舔过来一点,就可以把这张画面点燃,然后把自己的恐惧和残忍一起烧成灰烬。老婆子好像突然从长年的疯癫中醒了过来,一声嚎叫,扑上来撕扯着顾弱文。顾弱文在惊恐和残忍中,所有的力气好像都恢复了,手中似乎有十把剪刀,十把剪刀一起扎下去,闭着眼扎下去,甚至感觉到有一剪扎到了自己腿上。
顾弱文歇斯底里的叫喊着,她要把这幅自己人生中最阴郁黑暗的画面剪成碎片。
睁开眼,顾弱文看见这残破诡异的屋子更残破了,满眼的昏暗中爬满了血迹。谁是疯子?这个江湖中,谁是疯子?这对母子自然是,我也是。顾弱文笑了笑。好像那爬在她眼中的一滩一滩的血迹就是一面红镜子,照出了自己同样血污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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