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一片疮痍。”
“义父,西蜀山确实不可小觑。不过终究门派松散,难成大气。”
屈还山一笑,看着远处山下的合江。一条玉带穿山绕岭,过了更远处的山门向东而去。
“你说的是十年前的西蜀山了。如今的西蜀山统一各派后,长老会大权在握,野心不小。东西蜀山之战,本来在所难免。如今我所知道的,我九大门派里,就有十七个弟子是西蜀山派过来的细作。还在十年前,他们就在为这一战着手准备了。”
蔺小砧倒是有点吃惊。“义父是要让小女去除掉他们么?”蔺小砧当然知道事情不是这么简单,否则义父也不会到这断云塔上专门召见自己了。更用不着这样绕着弯子开场。只需下一道密令给自己就行了。不过,在竹西寺这样一个等级森严的江湖权力中心长大的蔺小砧知道,在这个位高权重的义父面前,说话有时要收敛锋芒。
果然,义父说道:“敌人的密探,身份一旦暴露,其实也就成了我们的密探了,不是么?”
蔺小砧跟着义父笑。笑得很好看。
“不能杀,怎么舍得杀呢。”义父转过身来,看着蔺小砧的眼睛,突然说,“我要你反出东蜀山江湖。”
蔺小砧一怔。一片浓云流过塔层,湿漉漉的空中甚是寂静。沉默半晌之后,蔺小砧道:“义父是要我去投奔西蜀山么?”
义父呵呵笑道:“不错,聪明。这种自古以来使滥了的招数,却是最管用的计谋。要潜伏密探,我们就潜伏一个大的。”
“只是”
“只是没有人会相信竹西寺的第三把剑,我屈还山的义女会反出竹西寺。”
“正是。”
“所以同样也没有人会想到,竹西寺的第三把剑,我屈还山的义女会去西蜀山当细作。越是不可能,有时才越真实。”
“嗯。”蔺小砧应道。
“只是戏要做得真。你想想,你为什么要反出竹西寺?”
“砧儿不敢想。”
“从现在开始,你就要入戏了。”
“是。”蔺小砧应道,“如果孩儿要反出竹西寺,只可能是竹西寺有我想要的东西,我却又得不到。”
“不错,那么竹西寺的什么东西是你得不到的呢?”
“砧儿在竹西寺什么都有,锦衣玉食,名利不缺再没有什么得不到的。”
“砧儿,人就是这样的,得到的再多,总是比他没有得到的要少。至少,在竹西寺,你有三样东西没有得到。一是江湖中的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二是这里”屈还山指了指自己所站的位置,“三是七个银子仙女。你现在要得到这三样东西的任中一样,都是不行的那么,你最想得到哪一样?”
“砧儿知足了,一样都不想要。”
“我说了,你现在就要把自己想作是竹西寺的叛徒,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在演一场好戏了。”义父的声音有些冷。
“我想得到后两样。”蔺小砧干脆地说道。
“不错,我也是这样为你设想的。那么,戏本的轮廓就有了:竹西寺蔺小砧,因为急于上位,又觊觎我竹西寺只有掌门才能习练的银子仙女剑法,所以设下计谋,陷害大师兄,最终事情败露,于是盗走七个银子仙女,反出竹西寺。这倒也和江湖中人对你的印象是相符的。”
虽然只是做戏,蔺小砧还是听得心惊。
“然后,你明天就去地宫密室盗走那银子剑法——七个银子仙女。自然,事情会败露,因为,明天我会安排两个竹西寺的重要人物正好撞见你盗银子仙女,为了戏做得真,你必须杀掉其中一个。再然后,连同我给你编好的陷害你大师兄的这一出戏,一起大白于天下。”
屈还山继续说道:“记住,从你盗银子仙女的那一刻起,你就是东蜀山人人不齿的妖女,而你的清白只有我知道。再说一遍,砧儿你记住,从明天起,全东蜀山的武林门派都会不遗余力追杀你,因为他们不知道这是一场戏,你的对手可不是在戏中,所以,你也不能把这场戏当做戏。我相信你,下手不会留情的。砧儿,你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时候?”
“十二岁。”
沉默。
“如果我在逃到西蜀山之前,就被杀了呢?”
“那这场戏就结束了,而且永远不会有人知道这是一出戏。恐怕你在东蜀山的江湖历史中就只能永留骂名了。”
“我明天盗走的银子仙女是真的吗?”
义父不满地看了蔺小砧一眼,“当然是真的,我已经说了,这场戏中的一切都是真的,你会杀掉追杀你的那些人,那些人都是真的,如果你被他们杀掉,你的死自然也是真的。你在你手上割一道口子”
蔺小砧在左手手心上割了一道口子,血是红的。
“感到疼吗?”
“嗯。”
“这种疼真实吗?”
蔺小砧点头。
“江湖中,血,永远是真的。只要有一点作假,哼哼,那面的西蜀山江湖都会知道的。他们在这边安插的密探,可不是吃素的。如果你带过去的银子仙女是假的,从做工包浆上一断代,你以为瞒得过西蜀山那些妖人?”
蔺小砧沉默半晌,问道:“只是,我们做这么大的一场戏,我去了西蜀山,又要做些什么事?”
“做什么?我们的戏本只能编到今天这里了,从你到了西蜀山,戏本就只能你自己去编了。谁也不知道那时你会遇见谁,发生什么事。”屈还山淡淡一笑,伸手拂过断云塔的风云,“这风怎么才能抓住?义父以前对你说过么?义父刚出道时,还是三十七年前的事了,那时在江湖人给我取了一个绰号,叫捕风手,真是一个土得掉渣的绰号。”
蔺小砧也笑了,道:“一听就是江湖三流的角色。”
屈还山笑道:“那时,这个绰号和我还是很相配,我那时在蜀山江湖当真是个三流角色。捕风?这实在是人生最低的境界,因为你什么都抓不住,你要自己成为一阵风,让别人抓不住你。砧儿,你记住,如果你能逃到西蜀山,你要做的事其实只有一件,就是成为一个真正的西蜀山武林的人,成为西蜀山群峰上的一阵风。这时,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你听懂了么?”
“义父是要砧儿取得西蜀山江湖绝对的信任?”
“这是最难的。二十年前,我成为东蜀山历史上最年轻的首席执事,接任竹西寺掌门。我们就开始在西蜀山安插了许多密探,其中也不乏好手,也有几个深得长老会的信任。只是一到西蜀山武林的绝密之事,就难窥门径了。”屈还山话锋一转,道,“砧儿,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选你担当这九死一生的重任么?”
蔺小砧不语。
“因为能担此重任的人,第一要武功高,这自是题中之义。第二,须是竹西寺的头面人物之一,这样才能引起西蜀山武林上层的关注,便于接近他们,也才可能将银子仙女盗过去作为诱饵。第三,这个人要有相机而动,随机应变的本事,做事不择手段。最重要的是,这个人还要有一张脸,一张美艳无双的脸。”屈还山顿了一顿,“这样的人,可能我蜀山中,几百年才会遇到一个。可遇不可求”
蔺小砧听着,觉得身周寒意四起。确实,这断云高塔上,很冷。蔺小砧强笑道:“义父夸我美艳也就罢了,无双?义父从前不是说过,世上没有无双的东西么?”
“有。”
屈还山指着合江之西,道:“东西蜀山就是一双,有西蜀山,东蜀山就不能叫无双,如果一统蜀山江湖,不就是只有“一”而无“双”了么?”
蔺小砧随着义父的指向,看着茫茫蜀山江湖,想着自己这次潜伏西蜀山,同样前路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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